郑瑜裴的脑袋,嗡嗡作响。

    “所以,我是郡主。”元鲤鲤看着郑瑜裴吃惊震撼的模样,笑盈盈说,“我的父亲和哥哥们,对于朝政并无建树,只是普通官员,可我却是郡主。你若是想要荣华富贵,就离开吧,免得我伤害你。”

    郑瑜裴的脸色,霎时惨白。

    他的手心,沁出了汗渍。

    他盯着元鲤鲤,半晌没有说话。

    他心中的震撼,久久挥之不去。

    “我是郡主,是不是你害了我?”良久,郑瑜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元鲤鲤,你骗我的对不对?”

    元鲤鲤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她笑得很灿烂,笑得郑瑜裴心中刺痛。

    “你为什么笑?你不觉得愧疚吗?我们青梅竹马,从小订婚,如今却要分开了。你是不是害怕我,不敢嫁给我?”郑瑜裴咄咄逼人质问元鲤鲤。

    元鲤鲤仍是笑,说:“我没害怕啊。我是郡主嘛。”

    她语气轻松,仿佛谈论今日的菜肴好不好吃,“你说你爱我,其实是哄我开心。你根本不喜欢我,对不对?”

    郑瑜裴的脸色,彻底灰败。

    元可薇看得很清楚。

    她冷笑,走上前一步,道:“郑瑜裴,你还记得你当初说的吗?你说,我们俩都是平民百姓,你会照顾我一辈子的。现在呢?你说你爱我,就这点诚意吗?”

    郑瑜裴沉默。

    他似乎不甘心。

    他还想辩驳。

    元鲤鲤伸手,按在了他肩膀上,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你不用再说了。”元鲤鲤说。

    她神色坚定,目光决断,道:“既然你不肯放弃,我不妨告诉你我的打算。你娶我,你父亲会把我赶出家门,甚至要杀了我。但凡他还有点骨气,就不会拿自己的嫡女换取权势。

    我要是嫁给你,我就是个庶女,我的婚姻由不得自己,我要被我的父亲卖到烟花巷。那是我最痛苦的一段经历,我不想经历第二遍。”

    她抬眸,望向了郑瑜裴,“我们俩的婚约,本就是假的。”

    她的眼神,异常坚定,毫无惧色。

    郑瑜裴微愣。

    他心中升起莫名的酸涩,他有点舍不得。

    “你想怎么做?”郑瑜裴忍住心内翻滚的酸意,问元鲤鲤。

    “我会和你解除婚约。”元鲤鲤道,“但是,我会留在宁州。我会嫁给宁州的守备大人,成为他的正室夫人。我们各凭本事,谁先入主中宫,谁就是胜利者。

    我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将来会生下儿子,成为宁州的郡主。我会让我的儿子,成为皇帝陛下的儿子,成为储君。我不会让你占到我半分的好处,你也休想从我身边抢走我唯一的儿子。”

    她的神态,透着几分决绝,像是豁出了性命。

    郑瑜裴突然慌乱起来。

    他不敢置信看着元鲤鲤。

    “你疯了!”他厉声呵斥。

    元鲤鲤不为所动。

    她道:“我没疯。我只是不喜欢你罢了。你这个人虚伪卑劣,表面谦恭有礼、文采斐然,内心肮脏龌龊。

    你明明不喜欢我,还说爱我。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跟着姨娘,我姨娘死后,我又是寄养在我姐姐膝下,是我哥哥一手拉扯大的。

    我是他的掌上明珠。我的父兄都疼我,他们不会允许我嫁给一个商户。你不过想利用我,谋取你仕途的机遇。”

    她一针见血戳穿了他。

    郑瑜裴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元鲤鲤的眼眶,渐渐红了,“我恨你,我讨厌你!”她咬牙切齿,说道,“我的人生,从出生那一刻起,全部被毁掉了。

    你们都欺负我,我恨不能将你们挫骨扬灰。我会报复你们。郑瑜裴,你等着瞧!”

    她转身跑了出去。

    丫鬟婆子连忙追了上去。

    郑瑜裴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喃喃念叨着,似乎陷入了魔怔。

    “你等着瞧你等着瞧……”他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元鲤鲤的声音,在耳畔徘徊不散。

    她的恨,深入骨髓。

    她恨郑瑜裴。她的确恨他!

    郑瑜裴在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和另外一个姑娘订了娃娃亲。她的父亲,也是个有钱的商人。他们家虽然比不上郑瑜裴的家财万贯,可家境殷实,父亲在京里当差,家族的势力非同小可。

    这桩婚约,是郑瑜裴父亲和元家老爷商议好的。

    元鲤鲤从小就知道,父母给自己准备了一桩婚事。

    她从前不知道,是因为她还没有及冠,还是个懵懂稚童。

    她知晓父亲和母亲为此忧愁,也知晓自己不该怨恨。毕竟是长辈安排的,她必须服从。

    可后来,她越发感觉不对劲。

    她从小就知道父亲偏袒弟妹,对她视而不见,对她的婚事漠不关心。

    她也知道,父亲暗示她,她是个庶女,配不上宁州首富的公子。

    父母的担心,是多余的。

    直到,她听闻宁州首富的公子,带着一群随从,在城门口堵截她。他们要求元鱼鲤退位让贤,否则就要强行夺走她的王妃头衔。

    她是皇太女殿下选中的女人。

    这个世道,男尊女卑。哪怕是皇帝,也要靠联姻稳固地位。

    皇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和宁州首富闹僵的。

    元鲤鲤当时惊恐极了,她知道宁州首富的公子不会善罢甘休的,便立马逃跑。

    她逃往山崖底下,被山涧中的水冲走了。

    她在昏迷前,脑海中闪过了一幅画面,那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英姿勃勃,宛如天上战神般,俯瞰芸芸众生。

    元鲤鲤的记忆,就停留在这里。

    之后,她的魂魄离开了她的躯壳,附在元鲤鲤身上。

    她没有了记忆。

    她也不清楚这具身体叫什么,从何处来。

    她只知道,这身体原本是她,现在却成了她姐姐。她的灵魂寄居其上,才拥有了这个躯壳。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而元鲤鲤的记忆里,只有她父亲和母亲,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家乡是哪里,她从未去过。

    她从小就在京都长大。

    直到昨日,她被一股强烈的执念唤醒,想起了这些事。

    “我应该怎么办?”元鲤鲤问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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