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人一骑冒着风雪离开花池渡村,直往西北方向奔去。
顾喜喜并不知道慕南钊的政敌究竟是怎样的人。
但看今晚那四人的做派,其中的狠辣算计,腥风血雨已可见一斑。
所以顾喜喜不敢赌。
万一慕南钊被抓去之后,坐实了他诈死逃亡。
顾喜喜作为曾经收留他的人,要么被怀疑知道了什么秘密,遭遇刑讯逼供。
要么……干脆灭口,一劳永逸。
朝廷那些当权者为了鼠疫不传播到自己脚下,可以调派军队烧毁一整个村落。
他们视人命如草芥,顾喜喜早已有所体会。
想到张婶、老郎中、石头,顾喜喜神情紧绷,“风驰,快点,再快一点。”
既然慕南钊已经跟大将军达成共识,此刻去西北军求援便是唯一的出路。
青田县城西门外,一处私人田庄。
已是正午,慕南钊悠然坐在屋内喝茶。
门窗都上了锁,还有八个人分别在窗口、门外把守。
有人低声抱怨,“好吃好喝好睡,还不许给他捆上,这是囚犯的待遇吗?”
“这小子害的咱们辛苦,几个人一块守着,睡觉都不行!”
另一人劝道,“忍忍吧,等上面送来的那个人到了,确认了他的身份,说不定你就有机会杀了他出气!”
守在门外的人透过门缝窥探。
慕南钊发现了,依旧不动声色地把玩着青瓷荷叶盏。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要等的那个人。
其实早在顾喜喜第一次请客下馆子时,百里香酒楼,那个撞到他们桌上的醉鬼。
慕南钊当时发现此人装醉,便起了警觉,已暗中查证。
他确定了那些人已经怀疑他根本没死,就躲在西北。
前不久,顾喜喜又在村口遇到另一个人,打听陈方是否从京城来。
如此一步一步,俱是幕后黑手延伸出的爪牙。
好在西北军素有威名,长期把控着整个西北情报网。
慕南钊的政敌本来手伸不到这么长,更何况他们的势力一旦进入西北,就会马上被发现,只能采用迂回的方式。
譬如买凶。
门外守着的那些人,都是曾经是逃兵,后来做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不过他们在顾喜喜家出示的那一块令牌却是真的。
恐怕青田县的县令也被买通了。
慕南钊正在思索中,听见外面的守卫一个个着急忙慌地站起来。
定是有什么人朝这边来了。
略显苍老的声音充满讨好的意味,“何大人、何小姐这边请。”
“那贼子就关在屋里,下官命人团团围住,一个缝隙不留,谅他插翅难飞。”
“下官已备下宴席,烫了暖酒给二位贵客接风洗尘,不如先随下官去暖暖身子,晚点再审不迟。”
年轻男子的声音带着笑意,“有道理,客随主便嘛。”
“我们听从马县令的安排。”
他语气如春风和煦,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青田县马县令暗自松了口气。
得到密信时,他原本还担心京城来的官不好伺候。
加之对方出身世家,比他官阶大,却年轻的很,怕只怕相处不来。
没想到这位何大人本人倒没什么架子。
与他同行、穿男装的女子是何大人的胞妹。生的十分貌美,却始终冷着个脸,自入城后就没说过一个字。
慕南钊听着外边的笑语声渐行渐远,神情莫测。
当天中午,京城来的何大人喝醉了一睡不起,晚上的审问只能延后。
次日,何大人睡到日上三竿,又带着妹妹出门逛街,说西北的胭脂好,要多买些带回去。
马县令等的心急如焚,又不敢催促。
直到傍晚,何大人抬头看了眼将黑透的天色,笑呵呵说,“走吧,去见见那个人。”
马县令长期窝在地方做芝麻小官,没什么门路能上头朝堂的消息。
这次遇到何大人,他好奇心实在躁动难忍,小心着问,“下官听闻,大人与屋里那位……哦不,他的身份还没确认。”
“就是说,大人与过去那位姓慕的乱臣贼子自幼相识?”
何大人笑道,“你是想问,我曾经与他是至交好友,为何后来帮着赵大人?”
马县令冷汗道,“不敢不敢。”
何大人轻笑出声,“这有什么不敢的。”
“实话跟你说吧,当初我还给赵大人交过慕南钊的把柄呢!”
他意味深长望着马县令,“所谓的至交好友,不就是方便背后捅他一刀,关键时刻拿出来当个踏脚石嘛!”
马县令干笑着应和,“您说的是。”
他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自己虽非君子,可像这位何大人那样,将背信弃义摆在明面上,还不以为耻。
马县令自问做不到。
房门打开时,慕南钊倚在床边看书,连眼皮子都没动一动。
马县令不悦道,“大胆陈方,为何见官不跪!”
慕南钊翻书,淡淡道,“见官不是应该上公堂么?”
“马县令现在做的勾当见不得光,就别整那套虚的了。”
马县令气的嘴唇打颤,正要发作,却被何大人按住。
何大人笑容可亲道,“别急,还是让我辨认清楚,他究竟是不是我那胜似亲兄弟的至交好友。”
他一步一步走向慕南钊。
何小姐就站在马县令身侧不动。
直到何大人都走到慕南钊面前了,马县令见他还不做声,有些心急。
“何大人,您跟他过去那么亲近,总能认的出来吧。”
何大人弯腰与慕南钊眼对眼。
气氛安静的几乎凝固。
马县令内心祈祷这次抓到的人就是慕南钊。
他当县令早就当够了。
赵大人答应他,这次事成,他就能挪一挪位置。
正当马县令紧张的心提到嗓子眼时。
何大人突然转身,说,“这人我不认识。”
“你说他叫什么来着?陈什么?”
马县令大惊,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线报上的样貌、气度全都符合,除了他还能是谁!”
话音未落,马县令脖颈忽觉一凉。
女子的声音满满的不耐烦,“闭嘴吧你,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废什么话!”
马县令视线僵硬下移,再缓缓上移。
先看见自己脖子上抵着匕首,再看见何小姐那张冷美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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