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桉的视线掠过易轻朝,落在了百里云扬的小屋上。
屋门在他们出来的那一刻就已关上,门上的石板被阳光照着,凹陷的纹路投落阴影。
下一瞬,屋子在三人的面前无端燃起黑色的鬼火,那火摇曳着身姿,明明烧透了屋子的木檐,却没有透出一丝热气,反倒是入骨的凉意。
百里云扬已经走了,这样屋子留在这里,也只会引起更大的纷争与贪恋。
而人的贪恋,最为可怕。
傅桉眼睁睁的看着屋子一点点燃烧殆尽,连一丝木头的灰烬都没有留下。
“走吧。”
傅桉最后看了一眼屋子所在的位置,便头也不回的朝着西方走去。
这烧掉的不仅是一个屋子,更是傅桉年少时,与师兄弟最深的记忆之处。
如今,也都屋消云散了。
三师弟的事情解决了,可带小崽子们历练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人要向前看的。
她知道。
过往的记忆与怨恨一直分扯着她的魂魄。
她也知道。
不知怎的,傅桉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十岁时,师傅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低着头,就会看不清前方的路。”
傅桉刚成为鬼的那段时间,她时常在想前方真的会有路吗?
那为什么她牺牲了自己,却换来了那样的结局。
可想着想着,她就明白了。
前方不一定会有路,但脚下一定会有路。
只要你跨出一步,那脚下的路就会多一步。
你愿意走,那你就永远有路。
易轻朝原是背着包袱静静的跟在傅桉的身后,突然就伸出手拉住了一旁的林晚林,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前方的傅桉。
此时的傅桉周身围绕着金色的功德之光与一丝看不清的气息,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这股气息无比的干净。
功德之光与不知名的气息围绕着傅桉向上打转,最终在她的头顶聚成一朵花苞。
然后。
“啪”的一声。
就绽放了。
易轻朝的瞳孔随着这声“啪”微微瞪大。
是神悟?
傅桉竟然…感受到了神悟?
在百家杂谈中,唯有飞升者,才能在世间感受到神悟。
甚至可以说,神悟就是飞升的钥匙。
开了神悟,才能知晓自己修行之道,才可以用这把钥匙打开飞升之门。
易轻朝此时看着傅桉的眼神有些复杂,他自诩天才,所以哪怕知道傅桉就是曾经祭天之人,他也从不认为自己差她半分。
可这时,易轻朝突然清晰的知道,为什么傅桉敢说,天上地下,一千年内,无人敢与她比肩。
易轻朝不动声色的在宽大的袖袍内捏紧了拳头。
他还年轻,还有机会。
他也定会是傅桉之后,道门飞升的第一人。
傅桉自然不知易轻朝此时在想什么,她只知道神悟之后,她的脑海中清明了许多。
那些因祭天而对魂魄造成的暗伤,也在此时消失匿迹。
傅桉随手捻了鬓边的发,转头看向易轻朝与林晚林两人,“还不走快些,我今夜可不想在这林子里过夜。”
易轻朝快走几步追上傅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
“你的道是什么?”
傅桉闻言,眨了眨眼,“我的道吗?”
是什么呢?
其实她也说不好。
大约是…逍遥道吧。
管他天地如何,我只顾逍遥。
是杀也好,是放也罢。
皆随本心。
所以傅桉只是扬着笑意道:“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易轻朝只当这事不便说出口,心中清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道,当下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
三人顺着方向一路走着,可不知是不是选的方向不对,竟走了两三日都在林子里。
刚走的那日,傅桉以“历练之路怎肯偷懒”为由,并未使用缩地决。
这才走了三日,她的心里已然后悔了。
这是小崽子的历练,又不是自己的历练,她为什么要跟着两个崽子一起用腿走路啊?
还没等傅桉想出个缘由说服自己,前方的易轻朝突然就停下了步子。
“等等……”易轻朝四周看了看,眉头微皱。
“这林子里怎么起了雾?”
林晚林先是下意识低头看向了腰边垂落的白玉珠子,十颗老老实实地垂着,没有一颗发光。
他双手抱在脑后,“可能是早晨水雾重,应当过会就好了。”
傅桉伸出一只手,静静地感受了一下雾气自手心滑过,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眼前的易轻朝突然没了身影。
林晚林也在此刻发现了此事,立马放下了脑后的双手,一手摸上腰间的麻花腰绳,一边左右探查,同时口中喊道:“轻朝?”
“轻朝,你在前面吗?”
回应他的,只有脚下的步子声。
林晚林自腰间掏出一张符咒,蓝色灵力注入后,符咒直直地竖在他的指缝间。
林晚林见状松了一口气,符咒竖着,代表易轻朝就在他们前方。
“呼…怎么不说话?”
这一句话下去,又是无人回应。
眼见林中的雾气越发浓了起来,就连林晚林手中的符咒都被遮挡了一二分颜色,他纵使再迟钝,也已发现此地有些蹊跷。
所幸傅桉穿得艳色,在这白雾中也能让林晚林一眼发觉她的身影。
傅桉感受着衣袖处传来的拉扯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害怕做什么?”
林晚林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他不弱是真的,但不代表强者就不能害怕呀。
他默默地又靠近了傅桉几步,理直气壮道:“连轻朝都中招了,这背后指不定是什么邪祟呢,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说完,林晚林又看向傅桉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轻朝。”
傅桉向上抬了抬胳膊,感受着林晚林拉着自己的力度,又无奈地放回了胳膊。
她是被易家供养的,吃过易轻朝的血,与他之间也有一些联系。
如果易轻朝真的遇到了性命危险,傅桉自然能察觉得到。
但傅桉并不准备和林晚林说这些,她轻笑道:“他既然想当道门之光,那自然要靠自己经历磨难的。”
话音落下,傅桉并没有听到林晚林的回话。
就连袖子上的拉扯感也在此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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