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南至武威山,如果纵马疾驰的话,大约三个时辰便至,根本不需两日。

    但姜远根本不敢这么干,每行得五十里便稍停,派出斥候前出二十里侦察,确定前方没有北突巡视的骑兵游哨后,才敢出动。

    如果一个不小心,被北突的游骑发现,就凭他这五百人,在善骑射的北突骑兵面前,想跑都难。

    天快亮时,姜远与杜青等人才行了两百里不到。

    姜远令五百士卒躲入一个丘陵后方暂歇,又令众人将套在马嘴上,防止马发出叫声的皮罩取下来,给马匹喂水以及就地啃食一些枯草。

    这些马,是姜远等人干成事后逃命的工具,万不可有失。

    姜远与杜青站在丘陵之上,趁着此时视线良好观察地形,研究行进路线。

    上官沅芷坐在土丘之下,手里拿着一张干饼,气呼呼的看着丘陵顶上的姜远。

    从昨夜至今,姜远都没理过她,歇息的时候,哪怕从她身边走过,都不带看她一眼,好像没她这个人似的。

    “可恶的登徒子!气死我了!”上官沅芷很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硬跟着出来了。

    就像心里有个长角的小魔女一直唆使着她:你不去,万一那个人出事了怎么办…

    ……

    武威山。

    “大帅,营中已出现恐慌!”苏赫巴鲁帅帐中,脱剌森一脸忧色的说道。

    速哈理也上前说道:“大帅,那些在回南关被烫伤的勇士,全都染了怪病,伤口不见愈合,疼痛难忍,每日里哀嚎不止,已有传言大周人会妖术,如此下去恐会动摇军心。”

    苏赫巴鲁很恼怒,巴特尔阵前战死,军中又出现谣言,寒冬又将至,如此下去如何得了。

    “传令下去!整备人马,明日继续攻打回南关!”

    唯今之计,唯有速战速决,虽然有阿史那凛风新增的十万人马,但随军而来的粮草并不多,如若拖入寒冬,便是进退两难之境。

    “阿力浑为先锋,明日寅时出发!”苏赫巴鲁下令道。

    阿力浑便是率兵来援苏赫巴鲁的将领,巴特尔战死了,先锋官的位置刚好让他补上。

    “末将定不辱命!”阿力浑左抚胸口行礼,脸上却并无高兴之色,甚至有些恼怒。

    同为北突王族一脉,阿力浑并不认为他比苏赫巴鲁差,且又领十万大军来援,居然被任命成先锋官。

    若不是阿史那凛风让他听命于苏赫巴鲁,可汗之命不可违,岂能任苏赫巴鲁呼来唤去。

    “来人,传令武威山吐屯(官职)沙里木拙守好城池,万不可让粮草出现闪失!”苏赫巴鲁将一支令箭扔给传令士卒。

    由于武威山的城池太小,容不下苏赫巴鲁的大军,所以大军一直扎营于城池之外,粮草则屯于城中,以便看护。

    “脱剌森,那些被烫伤的士卒不过三百多人,你去处理了,军心不可动摇。”苏赫巴鲁声音平淡的说道。

    脱剌森却是心中一震,他知晓苏赫巴鲁的意思,但让他去杀己方勇士,实有些下不去手。

    苏赫巴鲁见脱剌森不动,眉毛一拧:“去吧,给他们的家人多些抚恤便是!”

    竖日寅时,苏赫巴鲁的大营中号角长鸣,十几万人马倾巢而出,一队骑兵开道,一队骑兵坠后,将步兵战车等护在中间位置,直奔回南关而去。

    武威山城池中留有精兵七千,由吐屯沙里木拙指挥防守。

    武威山城外三十里处的一条古河道之中,姜远趴在干涸的河道岸边的一个小土堆后面,看着苏赫巴鲁那由十几万人马组成的队伍,似一条巨龙在草原上滚动,压迫感满满。

    “你大哥有大麻烦了!”姜远看着远处那被踏起的漫天烟尘,侧头对上官沅芷道。

    姜远原本不打算理会上官沅芷的,可他知道上官沅芷是因自己而来,不由得心中一软。

    不管怎么说,有个女子愿意跟着自个出生入死,即便她任性了一些,且又脾气暴躁了些,那也是让人稀罕的。

    上官沅芷柳眉紧皱,不用姜远说她也知道,苏赫巴鲁倾巢而出,上官重之扛不扛得住很难说。

    “大哥定会没事的!”事到如今,上官沅芷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休息一会吧。”姜远将自己的水壶递给上官沅芷:“你大哥会拖住苏赫巴鲁一整天,我们得等到晚上才能动手。”

    上官沅芷接过水壶喝了一口,眼中尽是忧色,她实不知道上官重之面对苏赫巴鲁十几万的大军,他要如何才能守住。

    “哎,我问你个事。”姜远也知上官沅芷担心上官重之,便岔开了话题。

    “你又想问什么!”上官沅芷眉头皱得更紧,以她这些日子对姜远的了解,肯定憋不出什么好话来。

    姜远扯了根枯草放进嘴里刁着,似笑非笑的看着上官沅芷的眼睛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上官沅芷凤眼渐渐瞪圆了,脸上慢慢浮出一丝红晕之色,接着便转换成怒色:“我呸!谁喜欢你!”

    姜远轻笑一声,喃喃道:“我还听说,皇上给咱俩赐婚了?”

    上官沅芷听得这话,不但脸红了,脖子也红了,咬牙道:“胡说!谁要嫁给你!”

    “别这么激动,我又没说要娶你。别人说女大三才抱金砖,你对我只有抱拳砸过来…哎哟…”姜远还未说完,脑袋上便挨了上官沅芷一拳,这回倒是没打他的眼哐。

    “让你胡说!”上官沅芷狠狠的瞪了一眼姜远,翻身下了土丘,再待下去,只会被姜远气死,或者羞死。

    经这么一闹,上官沅芷担忧的心放松了些许,只是再不敢靠近姜远了。

    “迟早被这混蛋气死!”上官沅芷气极,有种被姜远戳破心思的羞恼,索性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躺下休息。

    这两日都是昼伏夜出,白天得抓紧时间休息。

    五百士卒除去放哨的,也都各自躺着,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此行而来是烧苏赫巴鲁的粮草。

    这的确是九死一生的买卖,但没有人退缩,风险越大回报越高他们也是懂的,如若真的干成了,那就是大功一件。

    杜青抱着剑躺在一边,用斗笠盖着脸,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胖四则有些紧张,不过他倒是人缘好,加上嘴皮子又能说会道,此时正与憨狗等几个士卒吹牛。

    吹嘘燕安最好的青楼如何豪华,姑娘们是如何如何喜欢他等,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

    让憨狗等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士卒羡慕得紧,恨不得马上去燕安的那些青楼体验一番。

    一整天,姜远等人除了喝水啃点干饼之外,便是躺着休息,终于熬到了酉时。

    秋冬季节天黑的早,酉时已经完全天黑了,放出去的斥候也已回来禀报,并末见苏赫巴鲁的大军返程。

    姜远也不知道苏赫巴鲁是被上官重之拖住了,还是回南关被攻破了。

    此时天刚黑,现在去爬武威山城池的墙头无异于找死,所以还得等,至少子时以后才是最佳时机。

    趁着这个空档,姜远与杜青、上官沅芷又研究了一下老道画的图。

    “杜兄,到时你翻进城内去,这西门处有一间卖面的小面馆,店主是我们的内应,你找到他,他们会帮我们开城门。”

    姜远指着地图上的一间小房子对杜青道。

    杜青淡淡的点头:“好。”

    姜远又对独臂老李道:“上官沅芷,李大哥,你二人带上五十个兄弟换上北突人的衣服,等杜兄与内应干掉守门的北突人,立即接手城门,不得惊动城头之上的兵卒,这是我们的退路,万不可有失。”

    “诺!”独臂老李应道。

    “文大哥,胖四。你二人带一百人去吐屯县衙放火制造混乱,有机会便将县衙里的吐屯弄死更好,混乱越大越好。”

    “喏!”文益收抱拳领命。

    “少爷,您就瞧好吧,我定把那北突狗官的脑袋砍了给你!”胖四还从没干过杀人放火的勾当,不由得有些激动。

    姜远一巴掌拍了过去:“别逞能,我们主要任务是烧粮草,那狗官不是重点!你听文大哥指挥就是。”

    “王大哥,你带一百人埋伏在这粮仓周围的民房下,等文大哥在吐屯府衙搞出大乱后,先用火箭射进粮仓,然后点燃四周民房。”

    “诺!”王麻子点头。

    “剩下的二百五十个兄弟跟着我,我们会从正面冲入粮仓放火。趁着混乱烧了粮草后,要在守城的北突大队人马将我们围住前,从西门杀出!”

    “各位,务必在发动后,一柱香的时间内撤出西门外,如若谁没出来就自求多福,我绝不会去救的。如若我未出来,你等亦是如此!”姜远说得严肃,到时候能不能冲出来,全看个人造化。

    “我有异议!”上官沅芷听完姜远的安排,道:“我与姜将军一起去烧粮仓!”

    “不行!”姜远断然拒绝,道:“上官将军守好城门便是,若是情况有变立即撤出去!”

    “我不同意!”上官沅芷哪里不知道姜远这么安排,是将她放在最安全且逃命最快的位置。

    心中不免有些感动,但她本就是奔着姜远来的,此时岂能同意。

    “听令行事!不得有误!”姜远低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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