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演武场中,穿着红色劲装的上官沅芷在雪中舞练长枪,枪如龙动,铁枪带起的气流将洒落而下的雪花搅得四散飞扬。
一个丰神如玉面容俊朗,穿着一件狐皮大袄,手持折扇的书生立于演武场外,目光随着在场中舞枪的上官沅芷而动,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儒雅至极的笑意。
上官沅芷枪如游龙,枪尖抖动起来似繁星闪烁,身形腾挪之间似天妖临凡尘,煞是好看。
“呀…喝…”
上官沅芷拖枪向前冲去,冲得几步足尖在一根木桩上一点,整个人倒飞而回,一招回马枪,直向那场外的书生刺来。
那书生正看得入迷,怎料上官沅芷提枪朝他刺来,吓得连连后退。
“芷儿!不可无礼!”
一个身着绯色长袍,剑眉斜飞入鬓,虎目含威的老者喝喊出声。
与这老者一起的,还有一个白发短须穿着淡绿长袍的老头,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谦卑。
上官沅芷的枪尖堪堪顶住那书生的咽喉,再往前一寸,便会将其毙杀当场。
书生吓得面无人色,但却强自镇定,勉强不让自己抖得太厉害,颇有几分不屈之态。
“爹!谁让这人进来的!”
上官沅芷将长枪一收,俏脸含霜,怒意腾腾。
“芷儿,不可无理。”绯袍老者迈步走了下来,道:“这是李侍郎家的公子。”
那书生两手一拱,对上官沅芷行礼道:“小生李随风见过上官小姐。小生见小姐在场中舞枪,英姿飒爽,一时间看得入了迷,还望小姐原谅则个。”
上官沅芷理也不理,提着长枪便走,让李随风一时有些尴尬。
“芷儿,过来见过你李世伯!”
上官云冲见上官沅芷拖枪要走,连忙出声喝止住。
上官沅芷有些不情愿,但家教还是很好的,抖手一扔,将长枪扔回兵器架,这才上前与那绿衣老者见礼:“见过李世伯。”
“沅芷姑娘无需多礼。”绿袍老者哈哈一笑,赞许道:“久闻沅芷姑娘武艺超群,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李大人,且莫夸她,她这性子是被老夫宠坏了,整日里只会舞刀弄枪,日后还望随风多多包容。”
“哎,上官老将军此言差矣。您乃当世第一武将,令千金承老将军武艺,巾帼不让须眉,颇有老将军之风采!沅芷姑娘又在边关立下大功被圣上加封为乡主,实乃奇女子也。
下官犬子能娶沅芷姑娘,实乃下官历代祖先积福,才有犬子今日之福也。”
吏部侍郎李勉行这通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上官云冲面上略带笑意,心中却是得意:看看,当朝大儒都夸我儿英武不凡,有吾之风范,那些背后说我儿泼辣蛮横的,都是瞎了眼。
“芷儿,你带随风在府里随便逛逛,我与你李世伯有事相商。”上官云冲抚了抚胡须,对上官沅芷道。
李随风闻言立即向前一步,道:“上官小姐,此时大雪飞洒,如天女散花,上官小姐在花中舞枪又如仙子下凡尘,令小生心神着迷。
小姐武艺高绝,小生刚才已然见识,又闻小姐除了武艺外,还喜爱诗词。小生不才,在诗词之上小有心得,不如让小生赋诗一首,望小姐品鉴。”
上官沅芷柳眉一拧,道:“李公子,我曾听闻你中秋之夜曾在闻香楼组织诗会,让江南才子驳得一无是处,且还被一个纨绔做的诗比了下去,可真?”
中秋诗会是李随风的大耻,不但被苏逸尘将那次诗会上的所有才子骂成溜须拍马之徒,那苏逸尘还写出两首传世之作。
关键是那两首传世之作还不是苏逸尘做的,大概率是那个名满燕安的大纨绔,被评为胸无点墨不学无术的姜远所作。
一个纨绔的诗,将燕安所有才子全方位的碾压,实是奇耻大辱。
如今那两首诗传播甚广,就连一些大户人家的丫鬟都能倒背如流。
李随风为燕安第一才子,听得上官沅芷这么问,不由得脸色微红,心中生出一丝恼意:
“中秋诗会上的那两首诗,的确是传世之作,小生自叹不如。不过,是否是那姜远所作还未可知,也许是出自哪位隐世大儒之手,无意流出于世,被人抄了去。”
李随风这话说得就有泼脏水之嫌,含蓄的点出,那两首诗说不定是抄来的也不一定。
上官沅芷冷笑一声,也不辩驳,对上官云冲福了一礼:“爹,孩儿累了,先回房了。”
上官沅芷说完转身便走,上官云冲无奈摇头,正欲训斥几句。
此时一个府门侍卫慌忙来报:“公爷,门外…门外来了两个人,自称丰邑侯,把守门的府兵打了!”
上官沅芷听得侍卫这话,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喜色。
上官云冲闻言一愣,丰邑侯?
丰邑侯不就是姜老匹夫的儿子么,他何故敢打上门来?!
姜远左手提着酒坛,右手提着一个没褪毛的大黑猪头,胖四则提着两只大鹅,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到了镇国公府门前。
上官云冲是武将,府邸比姜府更威严,门口站着的都是带刀的府兵,不似姜远家就两个家丁,还是呆在门房里,平日不站门口之外的。
四个守门的府兵见着两人又是提着鹅,又是扛着猪头的直奔镇国公府而来,皆是一愣。
“来者止步!国公府重地休得乱闯!”几个府兵向前迈出一步,挡住姜远主仆二人。
既然是来提亲,那就笑脸相说,姜远也是懂人情世故的,便和气的说道:“兄弟,请禀于镇国公老人家,在下姜远前来拜会。”
“嗯?拜会我家公爷?可有拜帖?”一个府兵沉声问道,眼睛却不停打量着姜远。
这又是提猪头又是拿大鹅的,怎么看也不似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莫不是又是来走后门搞关系的?
要知道在大周,猪实则是上不得台面的,皆因豕食人之秽物而长,又未经腌割,其肉有腥臊之气,故而高官贵人极少食之。
“拜帖?”姜远也是一愣,这才想起高门大户之间拜访是需要先投拜帖才行,这是基本的礼数。
姜远来得匆忙,哪还记得这个,又何来的拜帖。
“那个,兄弟,在下来得匆忙,未及投拜帖,还望兄弟们前去通报一声,就说丰邑侯姜远求见。”
姜远脸带笑容,说话缓慢且柔,求亲嘛,自然不可能将架子摆得高高的。
“你等既无拜帖,就请回吧!我家公爷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
那府兵见姜远又无拜帖,又提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礼物,便生出轻视之心来:“什么丰邑侯饿鬼侯的,速速离开!”
姜远脸色一寒,好说你不听,还敢轻视辱他,真是岂有此理。
还未等姜远发作,胖四先怒了,他何时见过自家少爷这般低声下气的与一个府兵言说,如今还被这些府兵侮辱。
“你特么的找打!敢辱我家少爷!”
胖四将两只大鹅扔于地上,抡着沙锅大的拳头上去就一拳,将那府兵打倒在地。
“大胆!敢在镇国公府行凶!”
其余三个府兵见胖四突然动手,“唰”的一声拔出刀来,冲着胖四就砍了过来,并有人吹响了胸前的竹哨。
胖四赤手空拳,哪敢空手接白刃,但他经过战阵,又习得老道的刀法,非是昔日吴下阿蒙。
胖四一脚踹倒奔在最前面的府兵,伸手一捞,将一把刀夺了过来。
府兵的哨声大作,瞬时从侧门里又冲出六个府兵来,见得眼前情景,二话不说,拔刀就攻了过来。
姜远怕胖四吃亏,手中的大黑猪头砸向一众府兵,窜身过去,便捡了先前被胖四用拳头砸倒的那个府兵的刀。
姜远与胖四师出同门,名为主仆,实则是师兄弟,刀法都是老道传的,也不是易与之辈。
二人背靠着背将刀倒转,只用刀背对敌,大开大合之下,与这些府兵打成一团。
有人敢在镇国公府门前撒野,简直闻所未闻,路过的行人百姓纷纷站在远处围观,议论纷纷。
“那不是梁国公家的长公子姜远么?”
自然有人认识姜远这个臭名昭著的纨绔,这姜远当日在大街上迷倒镇国公府的千金,被发配边关的事,早已被传为笑谈。
甚至还有说书的将这事编成段子,在茶楼酒馆说唱。
“啧啧…那姜少爷还提了个猪头,这是要做什么,报被发配之仇么?”
“估计是,那梁国公与镇国公不睦,这姜远刚回燕安就来寻仇,果真是有仇就报啊…”
一众百姓各种猜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机灵的小商贩,还在人群中兜售瓜子小吃。
两方在门外打得不可开交之时,镇国公府府门大开。
“住手!”
上官云冲迈着虎步而出,喝道:“谁人敢在此搅闹!”
上官云冲一喝,府兵们立即停了手,有府兵禀道:“公爷,此子要硬闯国公府,且还先动手伤人!”
姜远见来的这老头虎目生威气势不凡,想来便是那上官沅芷的爹了。
“小侄姜远,前来拜访伯父,这府兵辱我,小侄便给他们一点教训!”
姜远将手中的刀一扔,腰杆挺得笔直,不像是来提亲的,倒像是来要债的。
“你就是姜远?!”上官云冲虎目微眯,上下打量着姜远,沉声道:“你来我家何事!”
姜远拍了拍手,将地上的大黑猪头捡了起来,胖四已经到处在捉那两只大鹅。
“小侄特来世伯府上提亲!来得匆忙,只带了些许礼物,望世伯勿怪。”
姜远很光棍,本就是来求亲,有什么不敢说的。
此言一出,不仅上官云冲觉得呼吸停滞,就连他身后的李勉行父子都面面相觑。
站在最后面的上官沅芷更是满脸羞红,心中有些窃喜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喜的是,这货倒是言出必行,说来提亲就真的来了,担心的是,这货提着个猪头就上门提亲,怕不是要被父亲打死。
围观的百姓也是哗然,扔进嘴中的瓜子都忘记嗑了。
这…这…姜家少爷不是来寻仇的,是要来提亲,拿猪头大鹅到镇国公府提亲?
这等奇事简直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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