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气得心口鼓了起来,咚咚在谢禅屋里踩了两脚泄愤。
谢禅龇牙咧嘴道:“你敢在我这里撒泼,当心我揍你!”
樊璃又咚咚踩了两下,向地面:“呸!”
谢禅被惹急了。
这两脚跟踩在自己脸上似的,他撸起袖子要揍樊璃。
拳头即将落在樊璃身上时,这小妖孽龇牙恶劣一笑,把人扯过来,一巴掌拍上樊璃屁股。
“哎呀!疼哩!”
樊璃一只手攥着铃铛,一只手捂着屁股,眼泪在眶里打转。
“劳烦阿平转过去,樊璃疼得很,要打回来。”
“你叫我转过去我就转?我打你就跟喝水一样简单,你这蛐蛐儿小豆子,想打我,做梦。”
樊璃打不过对方,只能欺负地板了。
他抬起脚正要跺下去,视野一高,被人抱了起来。
谢遇看了幼弟一眼:“去洗碗,洗完了过来找我背书。”
谢禅哼唧一声:“我早就背熟了。”
他走过来,看到樊璃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腿白得跟藕似的,忍不住手贱,踮起脚掐了一把。
樊璃缩脚不理他,别开脸窝到谢遇颈间。
谢遇把这小混账的手丢开,护短道:“安分些,再欺负人别怪我帮理不帮亲。”
小混账立马回怼:“直接说你要帮他得了。你现在带着他睡,带着他骑马,他才是你亲弟弟,我是捡来的。”
谢遇:“那你也挨我睡。”
这话让谢禅一下子语塞了。
“你那床硬得跟铁板似的,我才不睡!”
说着跳起来,一把将樊璃手中的铃铛抢走。
这讨嫌货把铃铛别在腰上一溜烟跑开,嘚瑟的冲樊璃跳腾几下,然后跑去洗碗背书。
老黄看谢禅踩着凳子在锅边洗涮,让他赶紧出去。
谢禅随意道:“没事,我哥让我洗的,洗完就去背书——你过来,把我腰上的铃铛给樊璃拿去,这破铜烂铁还怪重的。”
老黄拿着铃铛来到谢遇房间。
谢遇坐在书案前,正抱着樊璃练字。
老黄顿在门口,踟蹰道:“家主。”
谢遇抬眸望去:“进来。”
这老仆进屋,把铃铛放在案上:“阿平是谢氏的公子,让他去厨房干杂活,那老奴做什么呢?”
谢遇平静道:“往后烧火做饭洗碗都是他,将来他行兵打仗和人走散了,去了荒山野岭也不至于打了野鸡都不知道怎么啃。”
看了樊璃一眼:“何况他方才欺负了樊璃,我特意罚他去洗碗的。”
樊璃向老黄说道:“阿平打我屁股,抢铃铛。”
他伸出小肉手把铃铛团过来,团到自己面前,细声细气道:“铃铛收到了,劳烦黄叔。”
一句“黄叔”,就叫老黄笑了起来。
这小孩嘴甜会喊人,不像阿平。
阿平从一岁起就叫他“老黄”,喊得中气十足。
这么一对比,老黄立马就怜爱上樊璃了,夸道:“小公子今天又学到新词了。”
樊璃:“是哩,劳烦老黄告诉阿平,樊璃明天不理他。”
樊璃用手肘碰了碰谢遇:“写呀,樊璃还没写完名字。”
谢遇正在教他写名字,他先写了“谢遇、谢道逢”,然后才是“樊璃”。
连老黄的名字他都写了,就是不写谢禅。
樊璃望着多出来的名字,指着说道:“这个人是谁?”
谢遇:“是我。”
樊璃:“不对,这个人有三个字。”
谢遇笑道:“遇是我的名,道逢是我的字,名是给长辈和我自己叫的,字是给同辈叫的。譬如跟我一样大的人,就叫我谢道逢。”
“那么,樊璃该怎么叫谢遇呢?”
谢遇望着小童:“叫叔叔吧。”
“那么,”小崽子拧着眉毛认真道,“樊璃该怎么叫阿平呢?”
“就叫他阿平。”
“不对!”樊璃一口否决,盯着谢遇眼睛说道:“谢遇是叔叔,那么阿平也是叔叔,可阿平和樊璃是一样大的,乱了!”
他仍旧不叫谢遇“叔叔”,第二天睡醒了还是谢遇长谢遇短的。
谢遇起得早,他起来时樊璃还在熟睡。
借着昏亮的天光,他看到小童手中攥着的铁铃铛。
真是爱惨了这丑东西,睡觉都抓着不放。
谢遇轻轻在他脸颊上捏了捏,起身,骑马赶去军营。
中午大家都在棚屋里歇息。
谢遇独自一人来到城中的银作坊,向老板借了工具,把自己带来的银子熔成银汁,冷却,碾拉,锻打。
他一点点把手中的粗胚银圈敲打成一个光滑银环。
看看休息时间要结束了,他便把东西收起来,次日中午又来这银作坊,一连忙活了六天。
樊璃站在城外等人。
那少年纵马而来,到城外翻身下马,笑吟吟的半蹲在樊璃面前,握拳向下。
“猜猜我手里有什么。”
樊璃探下腰,歪头往他拳心瞧。
谢遇缩手:“你先猜。”
“糖果。”
“不是,再猜。”
樊璃抱着他拳头扒拉,然后又凑过去嗅:“谢遇哥哥,是送给樊璃的东西么?是蜂蜜不是?”
“……我大你十六岁,你该叫我叔叔的。”谢遇见小崽子要上嘴啃他的手,便笑着摊开手心。
精美的银环缀着三颗铃铛——谢遇连着六天才把这东西做出来。
本来做出银环只花了三天,但光溜溜的,谢遇觉得缺点什么,就每天抱着银环雕琢,雕了几朵花纹上去。
樊璃盯着银手环就走不动路。
谢遇:“伸手。”
樊璃伸出手。
谢遇把银手环给他戴上——手环设了小挡扣,能缩放大小。
他把挡扣轻轻一捏,银环就稳当当的套在了樊璃手上。
樊璃连忙把手晃了两下。
叮的几声。
银铃音色空灵,甩了牛脖子下的大喇叭一百条街。
这银手环小崽子喜欢得紧,抱着看了又看。
然后把小身板轻轻向谢遇贴去,烘着一股蜂蜜味黏在谢遇怀里。
谢遇:“吃了蜂蜜?”
樊璃:“没有哩。”
谢遇把小童抱到马背上,例行兜了一圈。
回到家,捉出谢禅。
“你带着樊璃吃了几罐蜜?”
谢禅嘴角的蜜渍还没收拾干净,连忙道:“什么啊,我缺那点蜜吃?定是樊璃自己偷吃了,叫他不要吃,不要吃,他偏不听,以后蛀牙了我就笑话他。”
谢遇:“他每天的蜜都有定量,吃多了要吐,你看好他,不然我把他带去军营。”
谢禅捉着手一言不发。
“说话。”
“你向着外人,他多吃了几口蜜你就着急忙慌的,我吃了几罐你是一点不关心!”
谢遇破天荒撇了撇嘴:“有吃的给你就不错了……总之樊璃身体弱,你多担待些。”
谢禅碾着脚尖:“我还是孩子呢,我就要养孩子了。”
谢遇气笑了,在幼弟脑门上弹了一下:“我用得着你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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