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棠刚被小之喂了个饱,这会儿看着仇啸送过来的两张烧饼,一阵不知所措。但无论如何,总归是得过去谢个恩的。小之方才睡下,文雀不放心留在宫里、说要去请太医开张安神方子,到现在还没回来。所以只能她自己走这一遭。朝闻院附近的执杖亲事多加了两班,正屋关了门,内里该隐约传来些交谈的声响。她思来想去就站在门口,直到有个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自堂屋出来,就与她擦肩而过。
“没必要如此着急,吃饱了再过来不迟。”待仇啸通报过了,她终于得以入内谢恩时,戚晋正顾自斜坐着不知在想什么。她跪下身一叩首,果不其然讲出口又是些扫兴话:
“……奴婢、其实已经吃过了。所以先来谢过殿下。殿下赏的那些,奴婢和文雀是留着晚上吃的,可晚上过来又太晚……”
“没那个必要。”戚晋不以为意,“本也不怎么好吃,只是想着小之或许会喜欢。晚上自然是做了你……小之爱吃的去,不会委屈你。”
“还有那些贺礼,郡主睡了,还没来得及看,不过奴婢觉着,她一定会喜欢。”
“嗯……你跪着做什么。”戚晋从方才的商讨中回过神来,马上示意荆风去扶了她起来,“荆风说你膝间有旧伤,今日又有刮蹭,回头江院判来了一并看看。坐,以后来我这里别跪来跪去的。”
木棠掀眼偷偷一瞥,诺诺应下,可落座时候却还忍不住向屋外寻去。这就轮到戚晋好奇。
“你想知道方才本王与周府尹谈了些什么?”
“不是。奴婢从前伺候良宝林,随她进宫之前奴婢在林府上、见过周老爷来过几次……”
“你怕他?”
木棠垂下头去,咬唇“嗯”一声,接着只怕自己无意冒犯,忙又找补:“奴婢其实不是怕周老爷,是怕、县君。周老爷不常来,来了也不与宝林说话,奴婢其实只是面熟,并不晓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请周府尹前来是为了赈灾款项。”明知木棠别无他意,戚晋却还是自证清白道,“只因国库亏空,钱粮不足,全是为了朝政、公事往来,绝无私交。”
“奴婢知道。”木棠接话道,“这是大事,奴婢也听说了。那,殿下现在可有法子了?”
戚晋不答,反倒问她:“若换做是你,你要如何处置?随意说说,不必拘着,我想听些不一样的。”
“那、缺钱这种事,多半官老爷们想多了。”木棠不假思索,张口便道,“都快饿死的人,哪那么金贵,随便能填肚子就行了,就是掺了沙土的饼也是顶香的。买一斤好粮食的钱,能换十来斤粗糙的吃食,这么合计合计,兴许就该够了吧。”
“你这脑筋倒转得快。”戚晋咋舌道,“我好容易才想出的锦囊妙计,你却脱口而出。这么说来,兴许有些事情,我当真该问你讨教讨教了?”
“殿下又打趣奴婢。”木棠臊道,“是以前、有逃荒的逃到村子里来,奴婢见过,知道官府赈灾的时候怎么办事的。殿下毕竟没实打实挨过饿,真能想到就很不容易了。不过是身份不同,见的想的都不同,没什么好表扬的。”
戚晋听她这般谦虚,反而愈发来了要考她一考的兴趣,他甚至专门坐正了身子:
“那还有一事,你听仔细了。舅舅涉案,本该牵连出周府尹一干人等,但周府尹做得巧妙,又借着与舒国公的交情,竟完全脱了罪责。可是舒国公那个直来直去的儿子——就是大理寺卿——却坚称案宗未明,一意要追查下去。依你之见,我又当如何自处呢?”
“殿下想站在哪一边?”
“贞御女是谁救的?”
木棠马上反应过来。
“那、殿下您把这法子教给府尹大人,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大理寺卿少不得也得让一步,但是面子上大家都好看。”这回引经据典的出处,自然又是儿时旧闻,“以前县老爷的侄子杀了人,最后什么事都没有,说是将功赎罪了。可他那侄子,大家都知道就是个草包,哪来什么真本事,乡里乡亲的都说是师爷出的主意。这不就跟殿下您说的这个,是一码事嘛。”
“你出身乡野,见闻竟然不少。”
“村里农闲时候最爱碎嘴,十里八乡的故事漫天都是。奴婢又好听故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自然都听了一箩筐。”
她已经尽量克制了声调,可不自觉地、总还透出些哀伤。戚晋立时误会,只当她不喜周庵,因而视包庇周庵的自己不堪——这算什么话!木棠将险些冲口而出的情深意重生生咽回,酝酿再三,缓缓起身,依旧要去案前郑重跪下:
“奴婢懂的,不过是些旁听来的便宜道理,朝堂上那么多聪明人,具体是怎么个情形奴婢哪里分得明白。殿下怎么做都肯定有殿下的道理,奴婢虽然不清楚,但相信殿下为人。殿下本也不该拿奴婢这等下人的话当回事。难道奴婢说、看不起殿下,殿下还真要伤心不成?”
“那如若……我仅是为了自己,有意袒护纵容,不为伸张正义……”
“殿下。”木棠轻声唤他,“您今日去了趟集市,除了豆面饼和贺礼,还看到了什么?夏天了,晴天更多,白云更少;来来往往大家的衣服会穿得更鲜亮,在店外摆摊的小铺子会更多。殿下可有停下来,在街边喝一盏茶?”
荆风攥拳咳个嗽:“一口。”
“奴婢的意思是,”木棠向后瞥一眼,还是不懂她的荆大哥在打什么哑谜,“殿下您太累了。累的时候又不得休息,就会想太多、钻牛角尖。就像那日在马厩、像昨晚上一样。一时找不到思路,又焦急又没有办法,就只能关起门来自个儿怪罪自个儿,自怨自艾、妄自菲薄。”
她想起清淑院里那些曾经。
“但是等喘口气,去天底下走走看看,看看红花绿叶,看看大家快快乐乐的日子,脑袋轻了,视野也就跟着开阔了。所以奴婢请殿下亲自去集市上走走。殿下今日的面色,实在很不好看。”
木棠顿一顿,深吸一口气。
“如果、殿下一定要问奴婢的想法的话。奴婢刚才说了,殿下是好人,也一直这么认为,不会因为周府尹、还是国舅爷、还是别的什么人改变。奴婢见过的官不多,见过的主子却不少,没有人能比殿下做的好,没有人像殿下这样……您、做什么?”
她惶惶然要起身,却一屁股坐倒。因看见上首那人绕出案首,竟端端正正、执手向她深施一礼。
小丫鬟那双颊,瞬间便烧透了。
“殿下……奴婢……”
“宝华寺前你以身涉险、救下小之;刺驾案发,因你提点,我逃过一劫;进府以来你身带伤病,仍照顾小之周全;桩桩件件是为大恩。还有你数次提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当算我半个老师。”
他说着再次拱手,一揖到底:
“这是谢师礼。”
木棠坐倒在地,喘起粗气,确实半句话也不会说了。
她只觉着热,好热。
“我、原是想送你个薄礼,只是……”
黑珊瑚玉牛头项链已被他不自觉摸出了袖口,木棠立时向后一缩,不住地摇头:
“殿下说笑……”她咽下口水,“这样好的东西,奴婢哪配得上。快、收起来,别磕了碰了的,多不好。”
嘴上虽是回绝,她双眼却直愣愣盯住了那宝贝不舍离开。戚晋看得真切,哪还管什么杯弓蛇影的忌讳,当下蹲下身来,径直将其放到她手中。
“奴、奴婢把这个当生辰礼送给郡主!”
“不行。”
小丫鬟立马蔫下去。
“殿下……奴婢、方才反应不过来,受了殿下的礼,已经是僭越,已经是够了……如果非要说礼、那个豆面饼……不行再多买两个烧饼……”
戚晋哪里还听她期期艾艾着废话,抓起项链竟是要亲手为她戴上。他已离她那样近,近到她呼吸都吹到他喉头上,近到她看得清他领口赤金螭龙的纹样。
然而他的手却停了。
深红的勒痕虽已消肿、仍旧刺目。木棠不再说话,可整个身体却已经僵硬到微微颤抖。不到半月之前,那几个犯妇便是这般将绳索缠上她的脖颈,要诬陷她害死掌事姑姑,自己畏罪自尽。但凡荆风去晚了些,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岂非又一个定娘娘?
“殿下。”木棠轻声絮语,瞬间将他唤出积年的梦魇,“奴婢惯爱留疤,那个痕子总不肯好,很难看。所以,或许,有个项链遮住,也好……”
她惯来如此,从不愿为过去的伤心事束缚住手脚。戚晋敬她惜她正因如此,当下也不再犹疑,就探身去尽量轻缓地将项链系好。木棠缓缓抬起手,摸过一颗颗黑珊瑚珠,一直摸索到那个玉牛头。
“很好看。”
“殿下……不要胡说。”她绷紧了嘴角笑意,指尖甚至在微微颤抖,“奴婢不该戴这样贵重的东西,肯定是不好看、不搭调的。”
“方才你那通切勿妄自菲薄的道理这么快便忘了?”戚晋自仇啸手中接过镜子,亲自照与她看,“名门闺秀穿金戴玉,不过仰仗的是家门荣光;纵然有些资质不凡的,也断然脱不开门第熏陶。而你不一样。你仅凭一己之力能走到今日,实属不易。我见过的所有女子,谁人都不可与你相较。相信我,你配得上比这珍贵千万倍的饰物。”
他郑重其事,就在半尺不到的距离,淡淡地笑:
“所以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
那双小短眉轻轻抬起,杏仁眼随后淋过春雨。他看见碧波荡漾,她的眸子,竟明亮胜过万千星河。
泪水流过她抿起的嘴角,眼泪,却并不是苦的。
今天的木棠有些过分活泼。瑜白看着她将下堂婢的活计抢去,将庭院洒扫了一遍不够,还将自己才拿出门来的茶具不由分说一把抢走。待她愣了半晌跌脚追去,人早已挽了袖子,自己吭哧吭哧打了桶水,又要拎去厨房起灶烧火。于是瑜白才知道连郡主都以礼相待的这位贴身婢不但没有半分架子,还有一手烧菜的好手艺。她甚至才是个半大丫头,烫杯涮洗时都要溅起水花来玩,难怪得郡主如此喜欢。
今天的木棠有些呆呆傻傻。琼光黄昏出门接晚膳时就见她坐在石凳上托腮发呆;换灯油回来又见她蹲在地上看着队搬家的蚂蚁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什么。不过小郡主也惯来这样,时而望天时而看地,心思从来是她们这些寻常婢女捉摸不透。今日自己该在屋外守夜,琼光就在檐下偷看了许久,想琢磨出些门道,却只听见那木棠时不时吃吃在笑。或许并没有什么学问,仅仅只是缘分。可郡主还伤心着,她又有什么好笑?
今天的木棠有些鬼鬼祟祟。她去朝闻院谢恩完是揪着衣领左顾右盼着回来的。下午三不五时又得探头探脑退步躲进东厢房里不知做些什么。晚上那屋里点了许久的灯,桌案前却不见她一贯奋笔疾书的人影,倒是床上莫名鼓起个大包。
于是文雀推开门,将被子径直掀开。小丫鬟立刻吓得个鲤鱼打挺,又马上缩肩护住脖子。
“是要自己老实交代呢,还是要我动手?”
木棠抿起嘴吸下鼻子,继而莞尔直笑。她一手捞过被子,仰面扑倒,自顾自又将自己裹成个蚕蛹。她继续在内颤抖,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抑或又哭又笑。
“荣王和你说什么了?”
那又哭又笑的颤抖立时便停了。
“没有……什么,”细细小小的声音从缝隙里小心传来,“文雀姐姐你、胡说什么。”
“弥湘都看出来了。她专门请我照看好你。你还不说?再遮遮掩掩的,我去先找你荆大哥,再找……”
她这装腔作势的威胁还没说罢,人自己掀了被子坐起来。她脖颈上多了件黑色珠串,她放开手,露出最当中那颗玉牛头。
“你哪来这东西?”文雀倒吸一口凉气,赶忙回身将门窗统统关严实,“我知道你不会小偷小摸,但这般贵重的东西……”
“是荣王殿下赏……是殿下给我的、谢礼。”她仰起头来鼓起脸颊,可谓好不骄傲,“谢我、救了小之……虽然我说了很多次我没有救啦。后来还有一次,我都没有跟你说过的,还有……好多好多。荣王殿下说谢谢我,当着我的面说的。他亲手给我带上的,好认真的!”
文雀皱起眉头,上手去摸了摸那黑珊瑚,又轻轻一碰玉牛头。
“你,”她开个头,又住了嘴,反复思索,却好像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不是,当时弥湘说的时候我还不肯信……不是,你、你真的对荣王殿下、动了心?你居然不怕他?”
“他赏给过我足足一锭银子,你还记得不。他不是坏人,我干嘛要怕他。”木棠说着,小心翼翼将自个的项链满手握住,低头摸索着又傻傻地笑,“我、仰慕殿下,这有什么奇怪。殿下那样好的人,谁见了不会动心。可是他总是那么累,我就忍不住、总是想多说些话。”
“你和他说什么了?他又和你说什么了,昨夜,和今儿中午,还有以前?”
“他谢我,然后夸我,让我不用下跪,说我不是奴婢。”木棠晕晕乎乎,一下下扑闪着眼睛,“从来没有人……刘公子关心过我,少爷从前也对我很好,荆大哥也照顾我,但是、和殿下不一样。殿下、他会看着我说话,他那些话,只是说给我听……”
她说到一半,忽然吓着似的抬起头来握住文雀的手:
“你说、殿下他会不会……”
“会不会对你有意?”文雀再自然不过地接了,接着却只是摇头,“荣王殿下只是为主子好,连带着对你好些,你别想岔了。你虽不至于真是什么‘四无丫头’,但到底才貌家世样样都比不了京城这多少贵族姑娘。殿下怎么可能真对你对意?就算有,也不过是一时看着顺眼,顶天了你也就是个侍妾的命。你说你现在跟在主子身边,主子又喜欢你,以后脱了奴籍兴许能嫁个小员外呢。可别自己想不开,好好的前程统统都断送在自个手里!”
“可殿下说我比、我和她们不一样。”木棠闷声争辩,一手抓了抓了项链勾唇又是想笑,“他是真当我好,要不然不会行那大礼,更不会送我这么贵重的项链。连你都说贵重,肯定不是随便给的!”
“可郡主不也送给过你那银簪子?我们看来贵重,那在贵人看来却不值一提。良宝林初入露华殿时,你说馨妃就赏过她对价值不菲的耳环,那也不过就是寻常见面礼而已……还看呢。”她阴沉下面色,干脆一把拍落她的手,“您好好想想,宣清公主仙逝得早,可郡公府上那种事儿何曾断过?除了那薛娘子家产万贯,还得幸有了个儿子——就这样还只是个没名份的外室。国舅爷姑且这样,那荣王殿下日日往来着不说耳濡目染,血缘他都断不了。甚至你睁眼去看看,从你那林家大少爷到满京城达官显贵,谁家里不是三妻四妾的,谁不是闲来无事就要往那男女欢场走一遭?男人自古都这样,甜言蜜语几句你就昏头昏脑。你看看孺人娘娘的出身,再看看你自己。那就算是那位媵侍,人家也是与孺人娘娘沾亲带故、是正经好人家的姑娘。咱这种奴籍的,安守本分就成了,哪那么多痴心妄想?”
要说她配不上荣王,木棠并无异议。但要说荣王殿下有那种歹意,木棠怎么都不信。她甚至还气得鼓起脸来,轻轻捶回去:
“姐姐这不是胡话?荣王殿下要真有那个意思,满京城漂亮姑娘多的是,像你说的,我又不好看又没见识的,他何苦、作践自己。而且荣王殿下和他舅舅不一样,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如果他不是好人,荆大哥干嘛忠心耿耿地跟着他?你不信我,你信信你的荆典军啊!”
本气急要走的文雀被她拿住命门,只能摇头叹气在床尾坐下,将道理再掰开揉碎了讲给她听:
“好,退一万步,就当荣王殿下确实不知为何、对你有真情实意。可你有没有想过孺人娘娘即将回府,此事继续演变下去被外人知晓,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是奴籍,只是个婢。他是天子兄长,是亲王殿下,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说?”
木棠一点点松开才捏在手里的被角,渐渐地不笑了。
“人家是荣王殿下,不会有人认为荣王殿下有什么不对,只有你!会沦落为千夫所指的下流胚子。就不说、让人指着骨头骂了。孺人娘娘不用知会殿下就能打杀了你,或者将你卖去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贬入贱籍,生不如死,这是你想要的?”
“我……”
木棠咬住下唇,再不说话。
“你刚入宫檐下罚站的时候、在太医院里和我发脾气的时候、骂林怀敏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曾经夜夜点灯熬油是为了什么。你曾经说,害怕浪费灯油、浪费笔墨纸张,装订成册的书你都没有。你今天空点着灯,放了笔干了墨,摊开着书册,却在这里傻乐。你自己想想清楚,为了一个梦,值不值得。”
她说罢拍拍衣衫,自己起身走了,留木棠一个在这间广阔厢房里,沉默良久。文雀向来非黑即白,所言常常咄咄逼人、过于苛刻。木棠知道,所以并不认为自己当真数典忘祖、有违初心。努力学习是为自己立身做人,不为一飞冲天一雪前耻。而情窦初开本是美好的事情,她并不曾动过攀附权贵的念头,甚至不曾奢望荣王的目光。
她喜欢荣王殿下,情难自已。荣王殿下赞扬她,她欣喜若狂。这本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
只是她会沦陷得更加彻底。
可她却不能。
文雀这严师诤友有些话到底说的不错。如果、假使他们之间有一丁点的可能,那便只能是那种摆不上台面的关系;即便她只是一厢情愿,但只要为人所知,也必定是千夫所指,死无葬身之地。谣言利剑足可杀人,这个道理她本该刻骨铭心。
她望向桌上莹莹火光。
无论如何,她总还该学习。
接下来几日戚晋不曾再找她,她更不会主动凑上去问东问西。小之玩心收起,不哭闹的时候多半坐在案前读书习字,木棠这便正好做了她的伴读,有什么不会的,还能直接向她请教。她收了项链,读了更多的书,认了更多的字;独自一人时,却握着那个玉牛头,依旧要做更多的梦。
或许,仅仅只是梦了。
她毕竟还有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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