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流萤望着梳妆镜前粉饰额面的女人,心里颇不是滋味儿,“您今晚真的要去侍寝么?”
按说,大婚未办,名不正言不顺,可瞧着圣上的态度,倒像是毫不在乎主子的名声,等不及国丧期满,就要……
她隐约觉得圣上脖颈上的伤口和主子脱不了关系,心中总觉得不安。
主子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她叫到跟前。
“流萤,这千秋殿里的宫仆我都不信任,只有你能替我办这件事。”
“主子,您说!”
“你一会儿趁人不注意,去一趟千机殿,找二皇子,告诉他今晚我要侍寝的事,求他救我。”
流萤大惊,面色严峻,如担大任,且在心里默默舒了一口气——原来主子并不妥协,答应侍寝只是权宜之计。
因此流萤更加不敢耽误,立时着了两个侍婢过来差遣,自己找了个借口偷偷溜开,径自往千机殿去了。
入了夜,阖宫上下打了更鼓。
时值隆冬,一路往千里殿的马车染了一层薄霜,魏福音一席拢纱素衣坐在里头,肩上罩着件狐裘披风,耳朵竖着,一路上仔细分辨周遭的动静。
直到宫车驶入千里殿偏门,也未曾有人出来阻拦。
魏福音心下有数,凌渊那头没指望了。
入了殿,宫仆退下,寝殿内只留了两盏高烛。魏福音立刻就想到了灵殿那晚,也是这样两盏烛火,发出幽微惨淡的光亮,像这大月皇宫永远肃杀的氛围,更像她上一世凄风苦雨的人生。
她同样明白了一件事。
凌霄不喜欢在亮处行房事,他虽暴虐恣肆,却有一套自己的怪癖。毕竟上一世,她也常常被他拖着拽着,越是幽闭昏暗处,他兴致越高,折磨她的时辰也越发长一些。
她打量着寝殿陈设,上一世她鲜少有机会迈进来的地方,如今却被宫仆用马车送了过来,凌霄就在那张书桌前等着她,一双墨黑的眸子像极了北境常见的某种猛禽,她虽叫不上名字,却从其捕猎的动作就知绝非善类。
“过来。”
凌霄的寝袍半敞,远远看着她,眼里有一抹嘲弄,仿佛早料到她一定会来——白天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其实她没得选。
他是这大月的新王,她是和亲公主还是阶下囚,由他说了算,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魏福音站在原地,脚步未动。
凌霄的眸子里染上不悦,“怎么?走不动路?还是要我命人进来,将你抬过来?”
女人终于面含屈辱地迈步,走到他面前。
凌霄见她这种模样,不由地就想更进一步地羞辱她,待人行至跟前,索性将双腿一敞,露出里衬,魏福音一怔。
他没穿亵裤。
“跪下。”
他狭长的眼睛里俱是玩味,双腿就这样敞着,意图明显,无需多言。
魏福音凝眸半晌,突然抬手,一巴掌扇了上去。
——啪!
凌霄的脸被打偏到一侧,眼里除了震怒,还有一闪而过的其他什么情绪。
魏福音捕捉到了。她赌的就是这种情绪。
凌霄的声音带着一股危险的暗哑,半天才缓缓抬眸反问——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魏福音没回答,只是冲他灿然一笑。
下一秒,他眼睁睁看着女人反手撑住案几,轻轻一跃,坐了上去。
凌霄眸子狠狠震了震。
她妖娆的身段下是一双瓷白纤腿,在月白丝缎内衬里若隐若现。
“要玩个游戏么?”她妖冶的红唇缓缓贴近,低声同他耳语了几句。
“你……”他双眸越发幽深,眸中的玩味也越发浓重,一手去挑她的素袍裙摆。
“公主,你可别后悔。”
……
-
次日一早,魏福音被一顶最高规制的华丽宫辇送回了千秋殿。
一路上宫婢太监们跪了一地,待看清轿撵上的人,一个个惊得瞪大了眼睛。
新帝这是登基当日就宠幸了还未成婚的中原公主,虽说这是早晚的事,可三个月后方才名正言顺,眼下竟这般迫不及待,莫非这公主当真有些狐媚妖术,将圣上迷得全然不顾礼法了?
宫仆一个个胆战心惊起来。
前些日子,他们或多或少都苛待了千秋殿,宫里一贯的风气便是如此,拜高踩低,势微的主子根本不能算主子,只能算个供人打发时间的消遣。
尤其是内务府几个掌事太监,消息灵通,滑不溜手。魏福音一回到千秋殿,便有太监领着一帮人来添置器物摆件。
流萤昨夜在二皇子的千机殿跪了一宿,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知道彻底没了希望,一瘸一拐回了殿里,哭得眼睛肿似核桃。
她见到主子就忍不住跪倒在地,两行清泪又掉将下来。
魏福音见人多眼杂,只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用唇语示意她自己没事,看在流萤眼里,却是主子昨夜必定惨遭折辱,为了不让她愧疚,还要强颜欢笑。
魏福音命人将她送回自己的屋子,又着一个小太监去请太医来替流萤治膝盖,自己则唤了小蝶和小蜓从旁侍候。
“小蝶,打水来。”
“是,公主。”
一盆清水被端到座前,魏福音将双手放进去,疯狂搓洗,带了发狠的力道,看得内务府太监们一愣一愣的,不明就里。
只是掌事太监最会就地取材,随机应变,眼睛盯着那面铜盆,灵光乍现,谄媚地从身后太监手里端出个崭新的鎏金彩陶盆,向她展示。
“公主,您看,这是咱们周总管叫我送来新物什,您瞧着可喜欢?”
魏福音依旧低着头洗手,一个眼神都没给那太监,最终是小蜓命人收了这些崭新器物,打发了这帮太监。
小蜓和小蝶这些日子跟在魏福音身边,有时见她行事作风太过软弱,虽是外邦公主,也不免要替她不忿。
“墙头草!”
待人走后,小蜓啐了一声,这声不轻不响,不偏不倚,正好被悄然迈进来男人听了个正着。
“二皇子!”小蜓扑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凌渊却望着她,若有所思地笑了。
“抬起头来。”
小蜓颤颤巍巍抬起了头,秀气的眉眼堪堪略过男人的肩头,便不敢再往上,却被男人俯身捏住下巴,强迫着对上视线。
小蜓一瞬间不敢呼吸。
这天底下,也就只有二皇子这样俊朗的男子,才能同皎月争辉吧?
如果说大皇子,哦不,当今圣上是一轮炽烈的太阳,那么二皇子就是高悬夜空的明月,永远散发着一层朦胧的光华,叫人如水中望月,雾里看花,轻易不能触及,一旦触及了,便一秒沦陷。
男人此刻看着她,眼里俱是调笑意味,“好丫头,这是在替你主子鸣不平?”
小蜓吓得声音颤抖,“二皇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擅自评判内务府的差事……”
凌渊勾唇笑,“起来吧,没人敢怪你。”
“何况,你并没有说错。”
凌渊说完就撇下她,迈步踱到魏福音跟前。
女人依旧在拼命洗手,纤长白嫩的手指被搓得通红,却依旧不肯停下来。
“别洗了。”
凌渊站在她身后,语气不痛不痒,听不出情绪。
女人仿佛没有听见,依旧狠狠搓着手,任凭水花溅湿衣袖,手指搓到发疼。
“我让你别洗了!听到没!?”
凌渊突然狠狠将她的手臂拽过来,魏福音连同身子也被他扯过去,凌渊这才看清了她脸上晶莹的泪。
他愈发烦躁不快,沉着嗓子问,“哭什么?”
“服侍皇兄,就这么叫你委屈么?”
魏福音闻言,目光涣散,惨然一笑。
凌渊突然觉得心里像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其实这石头昨天就压下了,只是现在见到了她,那种胸闷的感觉越发深重。
“昨天还当着你们大成将军的面夸赞皇兄丰神俊朗,英武不凡,怎么?昨夜侍寝不是正如你意,何必遣了侍女去我宫里枯跪一夜,你们大成的女子,都像公主这般造作吗?”
魏福音仿佛没听见他说话,撇下他径自往寝殿去,仿佛下了狠心不再同他有任何瓜葛,连个敷衍的答话都不愿给他。
凌渊的眸子转瞬便阴冷下来。
他凝视着女人的背影,突然冷冷吩咐左右——
“都在外头候着。”
一整个殿里的宫仆敛声屏气,目送着二皇子跟在公主身后进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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