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福音不动声色地垂眸,确认自己肩膀以下都泡在池子里,才低垂着脑袋,重新同他对视。
“福音不知道堂哥在此泡泉,打扰堂哥兴致了,福音这就告退。”
她背过身,手中摸索着石壁,一点一点向岸边挪去,即将起身了,却见男人没有半分回避的意思。
她眸中闪过一抹明确的愠怒,就差用言语明示。
转身之际,他终于有所动作。
“罢了,公主是客,主随客便,理应是在下回避。”
男人悠悠地纵身跃起,带起飞溅的水珠,上岸后却没离开,而是赤脚行至女人面前,蹲下身子,定定地瞧她。
魏福音的双手扒住岸沿,清丽的脸颊被温暖的池水蒸出蜜桃般的红润,一双美眸氤氲在雾气中,视线同他碰上的一刹那,立刻挪开。
不是说要回避?
怎么还不走?
这男人,不但难懂,而且可恶。
像是存心要欣赏她的羞窘。
“公主还未回答在下方才的问题。”
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淡淡抬眸,信口胡诌,“福音此番回朝,受到皇室排挤,自认福薄,没有当公主的命,心中苦闷落寞,又思及至少还有皇叔和堂哥愿意收留我,也不算太凄惨。因此才有了‘庸人自扰’的感叹。”
魏辞并没有说话,深邃的眸光几乎要将她盯穿。
魏福音脸上没有半点心虚,可是因为他靠的太近,还是感到无所适从。
眼看着他一点一点俯身,邪魅的面容凑近到眼前。
她挪动足尖向后,寻找汤泉底部石阶,不慎踩空,索性将计就计,娇呼一声,整个身子歪进水中,慌乱地展臂扑腾。
男人蹙起眉心,伸手去捞她的肩,却被女人失手拽入水中。
池中激起大片水花,飞溅到岸沿,魏辞先是稳住自己的重心,又在水中稳稳拖住女人的肩背和腰臀。
魏福音呛了两口水,玉臂紧紧攀着他的背脊,咳得狼狈不堪,余光却留意着男人的神情。
他似乎将目光凝聚在了自己肩背上。
那里有她曾在北境留下的伤疤。
魏辞盯着那几处鞭伤和箭伤,突然没什么征兆地冷然开口——
“有没有当公主的命,不是后宫和太史局说了算,而是前朝和国君说了算。你既是大成的功臣,中原的明珠,如何做不得公主?”
“在下以为,顶着魏福音的名字,反倒委屈你了。”
“可惜,我们的这位国君,凡事都喜欢听他母后的。”
这是魏福音入府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真实的情绪。
他似乎,很看不上魏谦。
也对,否则怎么会支持他爹造反?
魏福音知道这个突破口来之不易,自然不会放过机会,趁机引出他更多谈兴。
“皇兄也有他的无奈,作为一国之君,他要顾及的事情太多,我并不怪他。”
魏辞却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将她抱至岸边后,捞过自己的外袍,扔到她身上,径自从水中起身。
“公主水性不好,下次泡泉,还是叫上婢女服侍在侧吧。”
“……”
她坐在岸沿,望着男人阔步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男人,竟然就这么,走了?
还真是坐怀不乱真君子。
-
这天夜里,魏福音的飞鸾苑里收到了十余种祛疤和养肤的膏药。
她的心情没有先前那般颓丧了。
至少,她确认了一件事情——
魏辞对她有恻隐之心。
日后商阳王一脉继承王室,她这个假公主也许并不会被划入前朝余孽的范畴,说不准以魏辞丁是丁卯是卯的性子,还会求他父皇再封她一个公主当当。
她突然感到柳暗花明,多了一种选择的余地。
随后的日子,她在商阳王府里住的越发惬意起来。
飞鸾苑里有单独的小厨房,饶是如此,她依旧常常被请到王府正院,同商阳王父子一同用膳。
魏霖年逾半百,却并没有魏福音想象中的老态。
除了鬓角处两抹斑白,男人的脸上几乎找不到岁月的痕迹,肤色苍白,下巴削尖,一双桃花眼斜飞入鬓,虽没什么神采,却也能看出年轻时的风流昳丽。
也难怪魏辞生的一副妖孽容貌,原来都是遗传了他父亲。
三人围坐在前厅用膳时,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府中膳食口味清淡,不知公主可还用的惯?”
“谢皇叔垂爱,这府中上下皆合福音的心意,倒要叫福音乐不思蜀了。”
魏霖半眯着眸子,笑声爽朗,“既如此,公主不如来给本王做女儿,从此便在商阳王府安定下来,不必回宫中受气了!”
魏辞停箸,缓缓抬眸,“父亲慎言。”
魏霖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自在的闷哼,又转头紧盯魏福音,“公主以为如何?”
“福音自然是乐意的。”
“好!”魏霖神情大悦,伸手覆上魏福音的手背,眸色加深了几分,“在王府里不必拘谨,飞鸾苑就是你的家,吃穿用度若有短缺,尽管吩咐下人添置,王府虽不比宫中,却比宫中自在随性。”
魏福音笑着应声,却感到心惊。
手背关节处贴着魏霖的掌心,她能感受到那粗粝的老茧缓缓摩挲过肌肤的麻痒。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会错意。
他那只手覆过来,分明不像长辈对晚辈的安抚,而像……男女之间的调情。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捧住瓷碗,直到一顿饭结束,也没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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