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圈密林。
守备们清点盘查完所有的刺客尸体,发现一个活口都没有,诧异于放箭之人的手法,招招命中要害,这准头和力道,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世。
终于有人突然惊呼起来。
“是毒药!这些刺客中箭后,没死的都服毒了!”
“立刻报告将军!”
“是!”
夏烨接到消息的时候,眼睛骤然睁大,立刻派人回营地查验刚刚那个瞎了一只眼的刺客。
最终得到的消息是,那瞎眼的刺客也在送出猎圈的路上服毒,气绝身亡了。
夏烨脸色铁青,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攥着缰绳,想调转马头立刻回营地,看到不远处仍然蹚着水搜寻公主的宋炳文时,又停住了动作。
宋炳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冷冷扔下一句:
“你回去复命吧,留一队人马下来。”
夏烨僵着脸,到底还是没走。
找不到阿音,他回去复哪门子命?
他朝手下命令,“回去稳住圣上,就说公主失踪,人还在找。”
手下领了信立刻策马而去。
出了猎圈,却发现从观景台到跑马场都空无一人,顿时感到后背发冷。
手下沿着跑马场一路狂奔,终于抵达营地,看到王帐外跪了一群同僚,周边所有王公贵族的营帐都放了帘子,气氛森严,噤若寒蝉。
有看守看到他下马,立刻将他放进王帐。
帐内也里三层外三层跪满了人。
魏谦坐在太师椅上,面容阴鸷,眸色冰冷。
“启禀圣上,夏将军命属下前来回禀,公主失踪,守备已经在西面崖底搜寻,目前……还未找到。”
魏谦揉了揉眉心,阴郁的眼神定在座下,看得那复命之人背脊又凉了三分。
“调派全部人手,都去找人,若是找不到,让夏烨不必回来见朕了。”
守备心惊,顾忌着规矩,抱拳领命退下。
夏巡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也呼吸一滞,立刻起身跪到阶前。
“圣上,老臣愿亲自带人……”
“大将军请坐。”魏谦的声音不带半点起伏和温度,“夏烨是猎场的守备总领,公主在猎场出了意外,问责的自然是他,与大将军无关。”
“可是圣上……”
“大将军若是累了,可先回营帐,不必等在此处了。”
魏谦冷脸挥手,耐心耗尽。
夏巡一顿,脸色青白,僵着身子行礼,“老臣先行告退。”
夏巡出了王帐,发现外头天色将暗。
他的心止不住地猛跳,等在帐外探头探脑的夫人徐氏看到他,立刻迎上来。
“怎么样?圣上怎么说?烨儿到底会不会被问责?”
夏巡被她吵得头大,拧紧眉心呵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他!长公主生死未卜,圣上龙颜大怒,若是她真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你儿子,怕是整个夏家……”
徐氏浑身一抖,脸上血色尽失,语调染上哭腔。
“那可怎么办……我们筠儿才刚被封了才人,夏家不能完蛋……烨儿也……”
“别哭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哭丧呢!若是被圣上听见,你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徐氏立刻噤声,一步两回头地被丈夫拉回了夏家营帐。
夏诗筠等在帐里,看到母亲哭哭啼啼地被父亲送回来,连忙迎上去。
“怎么样?找到长公主了吗?”
夏巡摇头叹气,“不但没有找到,连刺客的活口也没留住,你兄长这回怕是凶多吉少。”
夏诗筠指甲嵌进掌心里,扶着母亲坐下,抽了绢子替她擦眼泪。
“父亲母亲放心,圣上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长公主遇难,事发情急,又在预料之外,中间又有诸多干扰,才耽误了救驾,圣上眼下想不明白,难道还能一直想不明白?”
徐氏渐渐止了哭声,泪眼汪汪地看着女儿。
“真的?圣上真的会饶恕你兄长?”
“夏家两代为武将,为先皇和圣上建功立业不说,圣上将来还要靠夏家牵制贺太傅,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断手脚,动摇根基呢?”
徐氏的脸色终于平缓过来,看向女儿的目光也带了些敬畏。
“筠儿,你怎么突然……”
“有些事,一通则百通。女儿这些日子想通了不少事情,母亲且看着,咱们夏家,会越来越好。”
徐氏连连点头叹道,“到底是要进宫的人。筠儿,你能这样,为娘就放心了……”
夏巡立在一旁,突然觉得心中堵着一口气,憋得他五脏发紧,亟待发泄。
他明白哪里不对了。
阿音失踪,生死未卜,身为夏家人,这母女二人仿佛丝毫不关心血亲的安危,只在乎些旁的,名啊利啊,家族荣辱和门庭兴衰。
他胸中滞涩,带着一股要吐不吐的浊气转身,冷着脸掀了帘子就扬长而去。
走到半路才想明白。
他向来就是按照这个法门养育和教导子女的。
家族荣辱高于个人存亡。
他们夏家人,最终都被他亲手养成了这般冷情寡义模样,他似乎无人可怪。
更没有生气的理由。
外头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西面山谷的守备队每隔半个时辰派一人回来复命。
魏辞坐在自己的营帐外,受伤的胳膊已经被太医包扎妥善。
他朝西面坐着,长久地保持着一个姿势,入夜的深秋露水在椅背上慢慢凝结,聚集成股,滑落下来。
他灰败的眸光紧紧盯着不断从林子里钻出来火把。
这是第六批了。
依旧没有带回任何好消息。
“世子,夜凉了,进帐子吧。”
魏辞牵开唇角想说话,感到双唇两侧都传来钝痛。
宋炳文打了他一拳,魏谦打了他一拳。
他想苦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阿音。
你还活着么?
若是有来世,还会选择参加这次秋猎么?
还会选择……认识他么?
身后有小太监打扮的人趁着夜色匆匆过来,佯作给他披斗篷,附在他耳边递话。
“世子爷,王爷已经听说了下午猎场的事情,让您分清主次,别被女人绊了手脚,更不能妄动宫里那位。”
魏辞缓缓闭上眼,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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