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源帝沉默的听着岑院史等一众御医义愤填膺的说着关于九月胡闹的手术。

    那一句句的,简直是把九月给钉在了庸医的行道上。

    就差把九月是在草菅人命给摆在明面上了。

    丰源帝听得微微蹙了蹙眉头,但心里还是没由来的有些烦躁。

    “行了!”丰源帝重重的放下手边的奏折。

    岑院史几人忙闭嘴伏地跪拜:“皇上恕罪!”

    丰源帝轻嗤了一声,岑院史真是在院史这个位子上坐了太多年了。

    接受不了任何的新鲜事物,更何况是如此骇人听闻的治疗方式。

    但若是一样东西,长久的不变通,没有改革,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就如他每年要发布那么多的政令下去,好多政令和先帝甚至是老祖宗的政令都是相悖的。

    但人啊,物啊,地啊,永远没有变通,没有新鲜东西。

    那根本就什么都延续不下去。

    医之道也当是如此。

    岑院史是做了几十年的御医,但那又如何呢?

    丰源帝的身子还是一日更过一日的灰败下去,若是不出意外,明年最迟后年中。

    他就会同先帝在位时一般,退位了。

    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用来等死,就像他小皇叔一样。

    小皇叔只比他大三岁,也就是下半年的事了,这会早就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了。

    “你们先下去吧。”

    岑院史冷汗涔涔的告退。

    丰源帝只沉沉的看了一眼,然后拿起奏折,但朱砂笔却迟迟没有落到奏折上。

    “李丰,你说,当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作为自小就伺候丰源帝的老人,李总管自是知道丰源帝在问什么的。

    丰源帝没想过求仙问道,看过的书越多,了解得越多,那些虚无缥缈的也就知道有多么的荒谬。

    自古以来,皇帝大都会想要求仙问道,但丰源帝从不。

    若是真的有用,大齐朝的前几任君王又何至于会活不到四十五岁呢?

    只是这种数着自己还能苟活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啊。

    就像一条线,那条线离你越来越近,你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人类总是对未知充满了恐惧,但其实已知也不遑多让。

    李丰鼻子一酸就想落泪:“皇上洪福齐天,一定会有法子的。”

    但刚刚听了岑院史说的过程,饶是李丰也接受了不会再有任何的办法了。

    这些年来,民间的宫里的,他们找过多少大夫,但丰源帝还是一日一日的颓丧了下去。

    ……

    等御医离开,纪意卿和纪朝眠就从将军府的后门进了府里。

    一路被下人带到了沈宗笙那。

    此刻沈夫人和沈大嫂一众人全都等在了床边。

    经过九月这一个多月的调理,沈夫人已经可以主事许久了,加上心里有了祈盼,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都可以来看沈宗笙了。

    麻沸散的药效快要过了,要看看沈宗笙醒过来的状况。

    之前沈宗笙的腿没有任何的知觉。

    这会就只能等待他醒过来,看看腿会不会疼了。

    纪意卿心里着急,纪朝眠几乎是小跑着跟在了后面。

    直到看到了正坐在圈椅里吃得香喷喷的九月,纪意卿才长出了一口气:“九月!”

    九月抬眸,嘴里的饭菜还没有来得及咽下,愣愣的模样,颊边鼓鼓囊囊的,甚是可爱。

    纪意卿不自觉的笑了笑:“怎么都这个时辰了才吃饭?”

    九月囫囵嚼嚼嚼……

    食物全部都咽下去了才道:“还说呢,刚刚才完成手术。”

    纪意卿心疼了一下,毕竟下人时不时就会和他们说进度。

    这是足足做了两个时辰的手术啊。

    难怪这么晚了才吃饭。

    “辛苦你了。”

    九月呵呵了一下,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辛苦,命苦!”

    一句话惹得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纪朝眠失笑,他这弟妹偶尔说话当真是逗趣得很。

    说话间,床上的沈宗笙蹙了蹙眉头,很快就哼出了声。

    坐在床边正抹泪的沈夫人连忙想要抓住沈宗笙的手,又怕触碰到那据说是在输液的针头。

    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得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宗笙……”

    九月听到声音,忙扬了声音:“腿可千万别动,沈宗年,看你哥腿要动就按住。”

    “哦哦哦,好咧。”沈宗年连忙站到了床边,不敢去按沈宗笙的膝盖以下的位置,只能按着他的大腿。

    九月匆忙又扒了两口饭,吃了个七分饱。

    然后观察室就被挤了个满满当当。

    沈宗笙眉头蹙得紧紧的,呻吟着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泪意涟涟的沈将军和沈夫人:“父亲,母亲……”

    沈将军弯下腰:“你觉得如何了?”

    沈宗笙想动腿,却又被死死的按住,只能道:“疼……”

    九月凑过来,沈夫人和沈将军连忙让开。

    “哪儿疼?”九月一把掀开薄被,沈宗年又连忙按住了沈宗笙的大腿。

    沈宗笙细细的感受了一下。

    片刻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一双眼睛,那眼里的亮光令人有些许的动容。

    “大腿疼,小腿疼,膝盖也疼,好疼好疼……”

    说着说着,沈宗笙眼角哗的流了泪下来。

    沈夫人有些焦急:“九月大夫,这是不是太疼了,笙儿都被疼哭了。他……他从未这般哭过。”

    九月当然知道疼了,只是没想到沈宗笙竟然被疼哭了。

    “行吧,让他们把止疼药端上来,我一早就吩咐人熬上了的。”

    沈宗笙却一把抓住了沈夫人的手:“母亲,不用,不用止疼药,儿这是高兴的,这是高兴得哭了。”

    沈夫人擦了擦眼泪:“你在混说什么呢?”

    沈宗笙想要摸摸自己的腿,看到手背上的针,又连忙乖乖的把手放在了床上。

    “父亲,母亲,儿已经很久很久很久不知道腿疼是什么感觉了。”

    只一句,就直接让沈夫人和站在后面的沈大嫂泪流满面。

    九月有点无奈这种煽情场面。

    疼哭就疼哭了呗,本来就很疼,哭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还自己寻了个这种理由。

    倒是站在一边的纪意卿和纪朝眠对视了一眼,眼里有些许的动容。

    对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来说,腿疼意味着他有希望再次站起来,有希望再次上战场。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忍受了太久再也站不起来的噩耗,骤然一朝有了希望。

    是谁也会流上几滴眼泪的。

    九月哦了一声:“所以你就要这么疼着?不喝止疼药?”

    沈宗笙坚定的点点头,后又觉得这样不好,连忙问九月:“这么一直疼着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九月耸肩:“不会有问题啊,就是疼啊。”疼不死你!

    “那没事,我就想它疼着,我可以好好感受一下腿的存在。”

    九月很是无奈:“行吧,你自己乐意就成。”反正疼的又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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