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李令月主动提出留宿在婉儿房间,这个决定自然让婉儿心里欢喜。
让李令月颇感意外的是,郑氏在听闻后,竟也沉默不语,没有提出反对。
两姐妹第一次同塌而眠,自有说不完的闺中蜜语,说到最后,李令月从背后搂住婉儿,脑袋枕在她紧绷的后背上,思索着该如何说服婉儿离开皇宫。
被搂住的婉儿,心中一甜,没过多久,便已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一夜无眠的李令月被婉儿唤起。
两人用过早膳后,婉儿拉着她匆匆出了小院。
“婉儿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去见一个人!”走在前面的婉儿回头一笑,有些神神秘秘。
“见谁?”
“嘻嘻,到了你就知晓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穿过回廊,来到一处熟悉的院落。
李令月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王侍官的住处吗?难道婉儿知晓我的身份了?
“婉儿姐,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李令月忐忑不安,只想赶紧开溜。
“那不行,等见了里面的人再说!”婉儿回身牵起李令月的手,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李令月心中叫苦不迭,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婉儿身后进到小院。
王侍官本是凤阳阁的人,李令月通过运作,把她安插在掖庭宫,成为为刘公公底下的管事,负责帮李令月照拂郑氏娘俩。
毫不知情的婉儿,带着她进到小院,正好瞧见王侍官坐在石桌前喝茶。
婉儿深呼一口气,拉住李令月快步上前,朝王侍官委身行礼。
“婉儿见过王管事!”
自打见到李令月进到院内,王侍官就保持着端茶的姿势一动不动,以致于婉儿行礼时,她的眼睛仍是直勾勾的看着李令月。
李令月快速地朝她摇了摇头,王侍官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刚想起身给李令月见礼,又被李令月用眼神瞪了回去。
婉儿回头见李令月矗在原地,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行礼。
李令月被弄得哭笑不得,只得微微欠身:
“月儿见过王管事!”
“啊!不必了,不必了!!”王侍官慌忙放下茶盏,下意识的想去搀扶李令月,屁股刚离开石凳,又觉着自己表现得太过刻意,只得重新坐了回去。
“那个……婉儿啊,你来找我有何事?”
王侍官如坐针毡,重新端起茶盏,假意品茶,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李令月吸了吸鼻子,突地跪下来,对王侍官恳求道:
“求王管事开恩,让月儿妹和她娘亲……搬过来与我和我娘亲一同居住!”
“噗嗤”一声,王侍官一口茶水喷涌而出!
尽管清楚婉儿不知道李令月的身份,但王侍官心底还是忍不住捏了把汗。
这丫头是真敢想,让皇后公主搬来掖庭宫居住,那皇宫还不得大乱。
李令月也听得哑然失笑,婉儿的请求让她有些感动,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要说服她那位老娘,除非雷峰塔倒,西湖水干。
“那个!婉儿呀,此事不是我说了算,容后再议!”王侍官找了个由头,打算糊弄过去。
“可当初我和娘也是王管事安排的住处啊,为何月儿妹妹就不行?”
见婉儿不死心,李令月拉着她的衣袖说道:“婉儿姐,不要为难王管事,我和我娘现在住的挺好,况且我俩天天见面,住不住一起,也不打紧!”
“可是……”
“没有可是,王管事,我俩这就告辞!”
李令月强拉硬拽,将不甘心的婉儿带出了小院。
两人回到阁楼,李令月煮茶,婉儿看书,一呆又是一整天。
……
日落十分,两人手里各捧一束鲜花,一路嬉笑打闹,准备回婉儿的小屋。
还没走到家,便瞧见郑氏领着崔待诏匆匆走了过来。
“阿娘,你怎么来了?”
婉儿唤了一声,看到郑氏身后的崔待诏,又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走,跟娘回去!”郑氏也不解释,上前拉住婉儿的手,转身就走。
“娘,你怎么了,月儿妹妹!”婉儿一边挣扎着,一边扭头呼喊着李令月。
从崔待诏出现的那一刻,李令月便知定然有事发生,她笑着朝婉儿大声劝道:
“婉儿姐,你先回去,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你确定?”
“确定!”
等郑氏母子离开不远,李令月这才问道:“崔姨,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亲自来掖庭宫!”
崔待诏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呼出一口气,喃喃地说道:
“公主!东都传来急报,老夫人……仙逝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得李令月目瞪口呆,她一把抓住崔待诏的手:
“你是说,我外祖母她……”
崔待诏使劲的点头,“是的!公主!娘娘惊闻悲讯,推掉早朝,把自己关在灵堂里,到现在滴水未进,婢臣这才来请公主回去!”
李令月听得悲伤不已,想到与外祖母相处的点点滴滴,更是潸然泪下,透骨酸心。
从她出生开始,那位慈祥和蔼的外祖母,便把她视作瑰宝一般宠上了天,但凡她有任何需求,老太太无不满足,以致于童年时期,她常住在外祖母家,祖孙俩曾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如今亲人离世,又怎不令她伤心呢。
当李令月焦急的赶到含凉殿时,除了病重的太子,其他三个哥哥均已候在门外。
见到小妹出现,三个哥哥纷纷上前打招呼。
李令月眼眶泛红,对李贤问道:“二哥,你们怎么不进去?”
李贤摇头叹道:“父皇正在里面劝慰母后,我等不便进入,只能守在外面等待消息。”
“小妹,你来的正好!”李显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连声说道:“母后一向宠你,只要你好生劝劝她,她定会听你的!”
李旦立刻附和道:“正是!有小妹在,我们就不进去了!”
说话间,含凉殿的大门被打开,李治一脸阴沉地走了出来。
李令月快步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阿耶,阿母现在如何?”
李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说道:“朕费尽唇舌,好言安抚,可你娘那性子……朕也被赶出来了!哎!”
李令月想了想,对李治等人说道:“阿耶,三位哥哥,你们留在这儿也无济于事,不若先行回去,这里交给我便是!”
李治点点头,嘱咐道:“月儿啊,告诉你娘,人死不能复生,叮嘱她吃点东西,保重身子要紧!”
李令月委身一礼:“阿耶放心,女儿省得!”
等李治和三个哥哥走后,李令月走到膳食局的女官那儿,从其中一个女官手里,接过一个盛有白粥的托盘。
“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公主!”众人纷纷退去。
李令月端着白粥,独自进到殿内,崔待诏合上殿门,守在外面。
转过屏风,李令月来的一侧的偏殿,里面被临时布置成灵堂,白帆高挂,烛火闪烁,杨氏的牌位摆放在供桌上,在下首的一方,武后一袭白衣,跪在蒲团上,手里拨动着佛珠,正在为亡母诵念经文。
李令月将托盘放到一边,提着一个蒲团来到武后身旁,然后恭敬地跪了下去,从怀里拿出那串外祖母曾赠与她的念珠,同武后一道,一起为外祖母念经超度。
作为武后的女儿,李令月深知这个阿娘正处在悲痛之中,无论说再多的软话也无济于事,因此,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不去打扰,而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母女俩一跪就是几个时辰,李令月实在担心武后的身体,终是开口劝道:
“阿娘,您别在折磨自己了,外祖母在天之灵,看到你这般样子,叫她如何走得安心!”
武后像是没听见一般,手指拨动着念珠,机械式的重复着诵经的动作。
“阿娘!”
李令月晃了晃武后的肩膀,然后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念珠,尝试着让她停下来。
武后见念珠被抢去,想也不想,毫不客气的给了李令月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下去,母女俩相对而视,总算停止了诵经。
武后的嘴唇颤抖,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手指轻轻地抚摸李令月的脸颊,哽咽地说道:
“月儿,我……我阿娘没了,我好难过……好孤独!”
“阿娘!!”
李令月鼻子一酸,一头扎进武后的怀里,母女俩紧紧地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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