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霄身体僵硬,眼神怔忪,一双蛊人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眼底的惊愕,一览无余。

    季之玥视线抽回,自上而下地看了他一眼,“看见没,不听话就丢你进去,这辈子都别想着可以出来了。”

    妖域的东西可以不用进来就拿出去,但里面有什么,她只能进来才能看到。

    检索术就是由于东西太多,她不方便找才研究出来的。

    季之玥一直很想要个笼子,但她其实不记得自己殿里什么时候有的金笼了。

    就如同她不喜欢的湘妃竹,出现的莫名其妙,她脑海中没有一点印象。

    “你舍不得。”顾以霄嘴唇有些惨白,眼尾带着点刚睡醒的红晕。

    他垂眸,不去看那金笼。

    即使笼身是繁复精美的花纹,每根笼柱的柱身雕刻他最为欣赏的飞鸟虫字。

    他可不想被关进去。

    “阿玥。”他抱着季之玥的脖子,微微摇动。

    “我们把它融了吧,一两金十两银,能买好多镯链。”

    顾以霄顾不上羞耻,生怕今天会栽在这里,他将自己塑造成爱打扮的形象。

    “金楼每日都会出新首饰,要知道你有金子,我就不劝你省着点用了。”

    青年的声音清冽温润,尾音上挑,很能勾人心弦。

    挂在脖颈处的手,时不时撩拨她,季之玥纯净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跟迷离。

    “好不好嘛~”

    顾以霄‘乘胜追击’。

    “不行!”季之玥回过神,很果断地说了不。

    她威胁道,“你再忽悠我,我现在就丢你上去。”

    顾以霄哑然。

    白日木气呆愣,可爱无辜,夜里偏执惑人,清纯阴鸷。

    他都快忘了阿玥对他跟对旁人是不同的,对方的脑子全在他身上,所有小聪明也用在了他身上。

    从前种种,不过是纵容他,并非全然不知他的用意。

    “我就说说。”顾以霄被她这一唬,反而放松了许多。

    他抱着她的后颈,又抬起头看向金笼。

    笼门大大敞开,门上镶嵌着许多璀璨宝石,精美绝伦。

    金链发出轻微的叮当声,顾以霄腰身一软,整个人虚虚地挂在季之玥身上。

    他眼眸转动,眼神落在释迦牟尼佛的金像上,“你这怎么只有一尊佛像?”

    季之玥左手环着他,右手握着他一只手,下意识地摩挲他的手指,“我信佛,但我只喜欢释迦牟尼佛。”

    她目光微敛,“他和我一样都相信因果报应,善恶之行会影响个人的未来命运。他强调人能通过内心的净化来实现解脱,而我认为,罪恶的灵魂,唯有死亡才能净化。”

    很多佛都讲究慈悲和救度,认为即使是恶人,只要真心悔改,也能通过念佛获得救度,这种话,季之玥不屑一顾。

    世间罪恶,她只认身死债消,血债血偿。

    小恶可改,大恶难容。

    顾以霄失笑,“你似乎误会了他的教义。”

    季之玥眼神微睁,询问般地望着他。

    “释迦牟尼佛,说的是人可以通过行善来实现解脱,他教导人们通过修行和觉悟来摆脱生死轮回,达到涅盘的境界。”

    季之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说他的,我信我的,每个人的话,都能理解出好几种意思,他想表达什么,和我理解到了什么,根本不需要一致,而这,和我的观点也并不矛盾。”

    顾以霄垂眸,若有所思。

    他忽然好奇,“那地藏菩萨呢?”

    他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同样坚信人们能通过劝人真心悔改,获得救赎。

    季之玥眨了眨眼,“你也说是菩萨咯,你见他成佛了吗?”

    坏有纯坏,也有大坏小坏,只要坏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无数次。

    人性而为,有些人,打从出生起,本质上根就已经是烂的了。

    不然,现代学里又怎么会有超雄一说?

    季之玥有自己的观点,哪怕她的观点与大众不同。

    “菩萨愿意苦口婆心,劝人回头是岸,那我就帮它多踹几个下去,地狱空不空,与我何干?我住人间。”

    顾以霄默然失笑。

    季之玥单手朝佛像拜了拜,抱着他往后殿走去。

    顾以霄没想到庞大的佛殿,后头竟只有一扇门。

    “我几百年都在寺庙,很多东西都是香客送我的。”季之玥拂手,推开一扇门。

    四周壁上镶嵌着红蓝绿宝石,交相辉映,璀璨夺目。

    十二列柜靠墙而立,叠加五层,柜中摆放着各种稀世珍宝。

    钻石,夜明珠,珊瑚,东珠,翡翠等等。

    顾以霄饶有兴致地观赏,“你有这么多东西,怎么还想着买金楼的?”

    金楼那些除了款式新颖,只怕都没她屋里的这些齐全。

    “想给你买,以后还会买,要一直买下去。”季之玥声音透着一股天真。

    “还有。”她抱着他继续打开第二扇门,第三扇门,第四扇门。

    精美的青铜器、玉器和瓷器,每一件都很有朝代感。

    幅幅名画,画框精致,画作栩栩如生。

    第三扇门的东西是最多的,但是杂物也很多,季之玥特意找出来的各种名贵茶叶也在其中。

    最后一扇门,架上陈列着各种古籍和卷轴,纸张泛黄,字迹苍劲。

    足足有二十五个列架,每个架子都直抵房梁。

    房间中间的死活棋局瞬间吸引了顾以霄的目光。

    他抓住季之玥的衣服,竹节般的手指轻摇两下,眼神却盯着棋局,“阿玥。”

    季之玥冷瞥一眼棋盘上的青白玉棋子,放他下来。

    她掐了个检索术,径直走到其中一个书架,取下两本飞鸟虫书的摹本。

    余光望见顾以霄坐在棋盘前,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执棋子。

    季之玥眼神微暗。

    青玉棋衬得他的手愈发瓷白细腻。

    沉吟,蹙眉,执棋,解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桃花眼微微翘起,红肿的唇角矜持地抿着,青年自信而泰然。

    季之玥拿着摹本走过来,递给他,“解得不错,你的礼物。”

    “多谢。”顾以霄神情自若,“不难,不过,还挺有意思的。”

    季之玥也笑了笑,“谢谢。”

    顾以霄跟她对视一眼,顿时了然。

    他接过摹本,打开。

    “这是。”他表情错愕。

    季之玥歪头,笑容很甜。

    “《千字文》宋徽宗,北宋第八个皇帝,政治昏庸,重用奸臣,导致朝政腐败,民怨沸腾。但他也是难得的书法家。”

    在南盛国的历史上,北宋在他的统治下差点走向衰落,幸而有神人出世。

    也不知宋徽宗被下了什么迷魂药,他早早退位给儿子,退居太上皇,整日研究艺术文化,三天两头举办文宴。

    而他的儿子,神勇无敌,堪比战神,犹如霍去病二世。

    顾以霄看着另一本厚厚的孙子兵法,“王祥云又是哪位大家?”

    “好像是鸟虫篆艺术研究院的院长。”

    季之玥皱了皱眉,“他创作了长达六十米的鸟虫篆《孙子兵法》全卷,但我这个是复印的,不是原件。”

    “我很喜欢。”顾以霄很少直白的表达喜爱。

    他眼睛亮晶晶的,眼底一片潋滟。

    他观望四周,“我能看看其他的吗?”

    季之玥点头。

    顾以霄走一步她跟一步。

    见他拿起名臣陈瓘亲手编写的《通鉴节要》,目不转睛,季之玥撇撇嘴,早知道不带他进来了。

    “真迹十五册,你能收集到复册九,也是不易。”

    顾以霄手指轻抚,上面不见一丝灰尘。

    季之玥噘嘴,不想忍了。

    她上去就抱起他。

    “!”顾以霄眼眸微怔。

    双手被一股大力按住,双腿也动弹不得。

    他身体滑落,被死死按在了书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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