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卧室，清雨正靠在床头坐着。张志强坐下，他一放下碗，清雨马上探身靠进他怀里：“张老师，您真的相信，雷毅在天堂吗？”
张志强立刻意识到，清雨背后的逻辑，他不需要清雨进一步发问：“小雨，老师相信，雷毅就在天堂，但是老师不希望你现在就去。”
清雨哭起来：“为什么？”
张志强说：“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老师也不希望你去坐那张椅子。”
听了这句话，清雨伤心地哭起来。
张志强继续说：“而且，小雨，你爸爸妈妈，还有老师和吴涛，都想你再留在这里，多一点点时间，可以吗？”
听了这个可怜巴巴的表述，清雨伸手抱紧张志强的脖子：“可是，张老师，我只想和雷毅在一起，我好难受。”
张志强不说话，他只是轻轻拍着清雨的后背。
过了一会，清雨哭着问：“张老师，我这么自私，我是不是又要去沙发上了？”
张志强被她逗笑了：“郑清雨，咱们今天不去沙发上了，至少今天不去了，行不行？老师已经累坏了，你能不能可怜可怜老师？”
清雨在张志强耳边哭着，张志强试探地问：“咱们吃点东西好不好？”
清雨却说：“反正今天不用去沙发上了，那就不好。”
张志强拉开她，笑着说：“小机器，老师告诉你，你这可是个逻辑漏洞。你为什么认为，非要去沙发上，老师才能揍你？”说着，他就伸手去拉她。
清雨伸直手臂推着他：“我不要了！”
张志强说：“那你想想，吃饭还是挨揍，二选一。”
清雨想了想：“那我还是吃饭吧。”
张志强拿起碗，把鸡蛋用勺子铲开，递给清雨。他伸手去理清雨的头发：“小雨，老师知道，你很难受。但是咱们坚持一下，乖乖的，好不好？”
清雨把鸡蛋塞进嘴里，委屈地说：“我说坚持不了，您又要我坚持还是挨揍，二选一，这个天还怎么聊下去啊？”
张志强笑起来，他伸手去擦清雨的眼泪：“郑清雨，不用选了，你现在只能听话。”
清雨突然问：“张老师，您不去休息吗？吴涛呢？”
张志强说：“他在睡觉，他不太舒服，睡醒他就来。”
清雨有点紧张：“吴涛怎么了？”
张志强说：“没事，他就是累了，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他一直陪着你，对不对？
小雨，吴涛对你发脾气，也是因为他太累了。人在太累的时候，会很容易失去理智。平时不管你怎么欺负吴涛，他都不反抗，一直好好的保护你，对不对？”
清雨吃完了，她放下碗，又探身靠进张志强怀里：“我知道。我也知道，张老师也是因为太累了，才会让我去和小强在一起的。”
古灵精怪的清雨，总是能逗笑张志强：“小雨，这件事情，老师真的对不起。老师知道，吓坏你了，老师很后悔，再也不会了。以后小强要是敢欺负你，老师收拾他们。”
忽然，张志强意识到，这件事情很容易让清雨想起雷毅，他赶快话锋一转：“不过，郑清雨，老师犯的错误，你记得这么清楚。老师做的好事，你都不记得了，是不是？”
清雨哭起来：“我记得，我都记得！张老师为我做了那么多好事，我却对您做了那么多坏事。”
不等张志强反驳，清雨继续激动地哭着说：“张老师，我发现了，我根本不是什么机器，我是扫把星！
雷哥说的对，我迟早要把你们都害死！我已经害死了雷毅，上次也差点害死您。您和吴涛快走吧，不要再给我机会，害死你们。”
清雨的这段话，震惊了张志强。他把清雨从怀里拉开，严肃地说：“小雨，老师跟你说过好多次了，雷毅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清雨着急地说：“怎么没关系？张老师，我问您：如果和我在一起，雷毅很幸福，他怎么还会去做那些可怕的事情？他明明知道，没有他我会活不下去，他怎么还会忍心？如果他真的相信自己去了天堂，为什么他不带我一起去？”
疲惫的张志强，一时之间无法建立逻辑，驳倒清雨。
张志强面前的清雨，痛哭起来：“张老师，您也没办法回答，对不对？”
张志强伸手把清雨拉进怀里：“小雨，你听老师说。你还不了解仇恨。雷毅遭遇的命运，太残酷了，仇恨的火焰已经烧的他体无完肤。伤害了你，他也很痛苦。所以，他也一直在想尽办法救你，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清雨挣脱了张志强，她跪在床上，大声说：“可是，我不需要他救我，我需要和他在一起。现在！马上！”
张志强知道，她马上就要抓狂。他也知道，这时候她什么都听不进去，想办法让她安静下来，是唯一的选择。
张志强严肃起来，他伸出手：“郑清雨，现在，老师要你安静。老师累了，你过来，咱们乖乖地安静，好不好？”
清雨哭着看着张志强，她犹豫了一会，探身搂住了张志强的脖子。
张志强把她搂进怀里，伸手去抹她的眼泪：“小雨，你听老师说，你昨晚都没睡觉，所以，现在你很累了。刚才老师说了，人很累的时候会不理智，对不对？而且，老师现在也累了，你想想，你要是现在胡闹，会是什么下场？你是不是又要疼又要哭了？之后你是不是还是要乖乖的？
所以，现在你睡一会，老师也要休息一下。等我们都休息好了，咱们再慢慢商量，好不好？”
清雨委屈地哭着：“雷毅说过，只要我乖，他就会抱我。可是，张老师，我已经在很努力地乖了，为什么他还不来抱我？他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他可以说话不算数，我还必须要乖才行？”
这个孩子般的表达触动了张志强，他的眼泪流下来，无言以对。正在泪流满面的清雨，却伸手去擦张志强的眼泪。张志强搂紧她：“小雨，老师知道，你实在是太难受了。如果能替你，老师和吴涛都愿意，你爸爸妈妈肯定更愿意。问题是，实在是没办法，我们只能陪着你。
你的小小不乖，我们都可以接受。不过小雨，老师跟你说清楚，绝对不允许你再打你爸爸和吴涛。他们都无条件的宠着你，你打他们，他们都不还手，也不教训你。把你惯的，太没规矩了。你再敢有下次，老师真的又要狠狠地收拾你了。”
清雨哭着撒起娇来：“张老师，我现在不要听这个！”
张志强笑起来：“好了，那你听话，好好睡觉，好不好？”
清雨顺从地躺下了，她推了推张志强：“张老师，您去沙发上睡吧。”
张志强拍着她：“闭上眼睛，你睡着了老师就去。”
看着清雨睡稳了，张志强马上倒进沙发。他知道，现在是个拼体力的阶段，他闭上眼睛，不到一分钟就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竟然已经过去了快5个小时。张志强赶快起身，到床边观察清雨的情况，她还在一动不动的熟睡。
张志强算了算时间，他准备晚餐时再叫醒吴涛。他走出卧室，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他对客厅里的清雨妈妈说：“您进去陪小雨一会，我去趟楼下超市。”清雨妈妈说：“张老师，您需要什么，我去买吧！”张志强摇摇头：“我去吧，我想透透气。”
走进超市，张志强把零食胡乱的丢进购物车里。走到饮料区，他随便选了一些饮料。走到一排一排的可乐面前，张志强注视了一会，他伸手扶住货架，眼泪流下来。
张志强问自己：“张志强，玉是不是真的要碎了？”
对于雷毅的遭遇，张志强同样是难以释怀的。可是，现在他面临着更现实的问题，想起痛苦不堪的清雨，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吴涛，还有苦楚的清雨父母，张志强对未知的命运，心存恐惧。
张志强是见过世面的。
20多年的刑警工作，他经历过无数大案。极端环境下，他见过凶残，经历过危险，也见识了复杂的人性。他一直认为，每一个案件，无论是何结局，都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悲剧。
在工作中，张志强不止一次经历过战友的牺牲，包括自己的学生。但是，雷毅和清雨的遭遇，依然令他深感痛心。
当残酷的命运，肆意蹂躏着美好，张志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已经伤痕累累的雷毅失去了生命。
而郑清雨，这块张志强一直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的玉，也随着雷毅的离去，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和华丽。
张志强很清楚，即使清雨最终可以留下来，她也不再会是之前的郑清雨了。但是，他还是告诉自己：“张志强，作为郑清雨的老师，你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分钟才行。”
张志强抹了一把脸，不顾周围人好奇的目光，慢慢地把可乐一瓶一瓶的装进购物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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