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回到自己的马车上,看了眼傅少衡和晏姝,吩咐车夫回府。
傅少衡看着晏姝,他从没有如此认真去打量过女子,看那娇小的身量,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世子,别怪晏姝自作主张,多事之秋还请放下对晏姝的成见。”晏姝抬头目光平静的看着傅少衡:“若侯府安然无事时,世子随时可让晏姝下堂。”
傅少衡冷声:“你说这些作甚?”
“是想让世子明白,事有轻重缓急,如今侯府重担全在世子肩上,望世子大局为重。”晏姝说。
傅少衡眯起眼睛:“你在教我做事?”
“是, 晏姝认为世子过于刚愎自用,不善迂回,若无大事尚可说一句年少气盛,可大事临头时,唯沉稳才可破局。”晏姝就那么淡然的看着傅少衡,一字一顿,不卑不亢,更丝毫没有目光躲闪的意思。
傅少衡丝缓缓吸了口气:“你最好能挺住。”
“晏姝必定不拖世子后腿。”晏姝垂眸,跟自己上一世吃得苦比起来,跪一跪算得了什么?
马车到了宫门口,晏姝见傅少衡要下车,淡淡的说了句:“世子也不要拖侯府的后腿。”
傅少衡回头凝视了晏姝片刻,下车,在车门口撩起了帘子,等晏姝下了马车才放下,两个人并肩到了宫门口,跪下的时候,傅少衡扬声:“请吾皇开恩,傅少衡愿单枪匹马去边关,不凯旋,宁战死!”
两个人跪下后,傅少衡开始叩首,晏姝同样叩首在地,她不需要说一个字,她和傅少衡双双跪在这里,那就是侯府上下的态度。
正晌午时,太阳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宫门守卫看到两个人青紫一片的额头开始渗血了,都忍不住皱眉。
凤华宫中,郑皇后单手撑着头闭目养神。
掌事嬷嬷提着笼子进来了,一声软软的猫儿叫,郑皇后睁开了眼睛。
“哪儿来的狸奴儿?”郑皇后看到掌事嬷嬷手里的罩着的黑绒布的笼子,问。
掌事嬷嬷上前:“侯府世子夫人带来的,早晨就送到了,老奴才想起来。”
说着,放下了笼子,掀开黑绒布的罩子,回头笑眯眯的问:“皇后娘娘,这四时好可乖顺了。”
郑皇后看着那玄猫,缓缓地靠近:“像,真像墨宝儿。”
“老奴也觉得像。”掌事嬷嬷把玄猫抱出来:“这毛色跟墨宝儿一模一样,像最上乘的缎子般。”
郑皇后迫不及待把玄猫抱在怀里,柔声:“墨宝儿,是不是你舍不得走?转世回来陪着丽华了?”
玄猫乖顺的蹭着郑皇后的掌心,那样子像极了老友重逢一般。
郑皇后眼圈都红了:“淑荣,墨宝儿还认得本宫,你看,你看。”
掌事嬷嬷拿了帕子给郑皇后拭泪:“是啊,墨宝儿知道皇后娘娘最宝贝她,所以回来了。”
“晏家的姑娘心机城府可不浅,不过本宫受了这份好,罢了,去御书房。”郑皇后小心翼翼的把玄猫放回笼子里,交给掌事嬷嬷,带着贴身宫女侍画往御书房去。
掌事嬷嬷看着郑皇后的背影,轻轻地拍了拍怀里的玄猫:“你啊,也算功德一件。”
郑皇后到了御书房门口,守门的小太监往里面通禀,片刻太监总管福安走出来了,行礼:“皇后娘娘,皇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您先回吧。”
“福安,武元侯府的案子早晨报到本宫这里了,本宫需请皇上定夺。”郑皇后说。
福安心就一沉,原以为是为武元侯府求情的,竟是来告状的?
“进来吧。”承武帝出声。
福安赶紧请皇后娘娘进殿。
郑皇后给承武帝请安后,轻声说:“皇上,武元侯府的庄子上有恶奴欺主,竟私下里买卖人口。”
“丽华,朕倒觉得是武元侯府的主子默许的。”承武帝看着郑皇后:“朕知道丽华和秦氏有交情,但武元侯督战不力,接连丢城池,折兵损将,罪不可恕!”
郑皇后过来给承武帝换了热茶:“皇上,臣妾从不过问朝廷的事,但武元侯夫人和世子夫人早晨入宫请罪,本来这事儿不大,彻查就好,可现在臣妾却不敢擅自治罪了,总不能让满朝文武以为是天家容不得武元侯府了。”
“丽华觉得如何才能堵住满朝文武的嘴呢?”承武帝抬眸看郑皇后,面露不悦。
郑皇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皇上一直都赏罚分明,民间都知皇上是一代明君贤主,武元侯战败,丢城,若是就此一点儿机会不给,怕是不妥。”
承武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没有说话的意思。
郑皇后才继续说:“兵书有云:胜败乃兵家常事,总是要给一次机会,以示天恩。”
“傅少衡猖狂至极!竟求恩典,单枪匹马去边关,可笑。”承武帝放下茶盏:“朕本不想给武元侯府机会了,但丽华求情是头一遭,朕便给武元侯府一个机会。”
郑皇后起身行大礼:“吾皇英明。”
“起来吧,说说买卖人口的事,怎么处置才好?”承武帝问。
郑皇后轻声说:“事关皇长姐,当年皇长姐为皇上谋划颇多,这事儿就委屈一下武元侯夫人,不能深查。”
“唉,长姐越发糊涂了。”承武帝拉着郑皇后的手:“丽华料理后宫本就操劳,长姐那边也要去走一趟,不点破了,以后会酿成大祸的。”
郑皇后柔声:“这些都是臣妾的本分,皇上信得过臣妾,臣妾自是要护好皇长姐的。”
等郑皇后离开,承武帝便去小憩了,这一觉睡到了晚膳时候,外面下起了秋雨。
宫门外。
傅少衡闻到了血腥味儿,每次叩首下去,都能听到跟自己几乎同时叩首在地的声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晏姝这罪是陪着他遭了。
雨越下越大,晏姝视线渐渐模糊了,咬破了舌尖儿让自己保持清醒。
感觉到傅少衡身体摇晃,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臂,袖子里的簪子往前刺破了傅少衡的手臂,那疼痛让傅少衡浑身一震。
“世子,再熬一熬。”晏姝偏头看傅少衡。
灯笼的光照在晏姝苍白的脸上,嘴角血迹清晰入目,傅少衡点了点头,叩首的声音更大了许多。
一直到半夜,两个人跪在雨中,磕头不止。
福安大太监快步到了宫门口,展开圣旨:“武元侯府世子傅少衡,往边关,明日一早出城,不得有误,钦此!”
傅少衡三叩首:“谢主隆恩!”
身边人,缓缓地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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