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抿了抿唇角:“民为天下之根本,国为民之庇护,君则是引领方向之人,世人多本末倒置,最是生民如水,不争不抢,安于乡野,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君之下,朝廷百官,这些不都该是为生民立命之人吗?”
了缘禅师摘下腕子上的手持,轻轻捻动:“世子夫人,你这番言论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会后患无穷。”
“唯有我们三人在这里,就算是隔墙有耳,这话我也敢对当今说,君是天选,天选之人是代天照顾苍生,当能听进去逆耳忠言才是。”晏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再者,若无不世之功,侯府上下依旧如履薄冰,不能全身而退,就要被裹挟着往前走,几百口人的性命都和侯府休戚相关,侯府不得不无所不用其极的自保。”
了缘禅师问:“世子夫人要贫僧做什么呢?”
“自是让百姓借此机会知因果,畏因果,知佛法,学佛的一言一行。”晏姝说。
了缘禅师又问:“当如何让百姓知因果?”
“施恩,百姓遭难,佛门救度其身便是救度其心。”晏姝说。
了缘禅师起身一礼:“贫僧受教了。”
“不敢,不敢。”晏姝还礼:“这也是信女从山脚一路上山的所思所想,祖父让信女求生花,说生花可解时疫,见到禅师的时候,信女福至心灵,祖父要的生花,便是禅师的慈悲心。”
了缘禅师朗声笑道:“贫僧反倒觉得,少衡都配不上世子夫人了,好!侯府有难,苍天有眼,送世子夫人降临侯府,为第一解星啊。”
傅少衡一言未发,内心极不平静,甚至在晏姝和了缘禅师的话语机锋里,对晏姝都有了崇敬之意,什么叫虚怀若谷?什么是海纳百川?晏姝绝不是京中那些贵女可比的,她的心里,装得下太多别人想都想不到的一切,也唯有她的这份心胸,才会让侯府在最艰难的时候,平安的走到今天。
配不上她的感觉油然而生,但更多的是欢喜,他的妻,人间第一流!
晏姝给了缘禅师续茶。
“世子夫人,贫僧三日后去京中,届时会跟百姓一道共渡难关,生花也会准备好。”了缘禅师说。
晏姝道谢后,约定在京中相见。
临别之际,了缘禅师把手持赠给晏姝,只说会护持她平安。
傅少衡送了缘禅师离开,晏姝收拾了棋盘上的黑白子,打了个哈欠让杏花和梨花安置了,她没有等傅少衡回来,这一觉睡得从没有过的舒坦,尽少见的一夜无梦。
清晨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了缘禅师送的手持就放在枕边,伸出手拿过来仔细端详,并非珠宝金银,而是一串菩提子,跟在了缘禅师身边应该有年头了,颗粒晶莹剔透,已经玉化。
晏姝小心翼翼的收好。
杏花和梨花端着热水进来伺候晏姝洗漱。
晏姝洗漱完毕出门,就见傅少衡在院子里,一身短打,正在练功。
她就坐在廊下,看着傅少衡身如游龙的矫健身姿,暗暗赞叹,傅家人都是习武的好料子,她都想要学个一招半式好自保了。
侍书端着托盘,托盘上是热茶和软巾。
一套拳法结束后,傅少衡用软巾擦汗,喝了热茶。
“世子,少夫人在看您呢。”侍书小声说。
傅少衡脸色一沉:“就你话多,去准备浴汤。”
“是。”侍书偷笑,他看出来了,世子就是故意的,故意打了一套形意拳,形意拳刚猛有力,不拘一格但近战可无敌,世子想要让少夫人看看他的威猛。
傅少衡走过来,看晏姝气色不错,问:“睡得可习惯?”
“嗯,不错,山里清净,好安眠。”晏姝说。
傅少衡说:“下次带你去安国寺,安国寺的云雾峰景色极美,那边的静室据说可让人顿悟。”
“好啊。”晏姝问:“我们这就下山回去吗?”
傅少衡看了看天色:“不急,可以看看景致,师兄回去安排人手,我们就不上山顶了。”
这是晏姝乐见的结果。
京城里的事很多,虽然跟侯府没有直接关系,可殿试的时候,状元、榜眼和探花的人选是晏姝非常在意的,毕竟变数不少了,她不希望这里有变数。
再者,傅少卿也该回来了,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祁世儒的老家在哪里,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时疫很严重,白老爷子要带着人去治时疫,朝廷能准备多少尚不可知,自己要准备草药和粮食,能做的都要尽量做。
“想什么呢?”傅少衡问。
晏姝回神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勾起唇角:“要殿试了,你要去南望山,我跟你说说放榜前三甲吧,等你到了南望山,见到太子的时候可举荐他们,这些人都会成为你未来的助力。”
傅少衡心底顿时被一股暖流润泽了,他不是个糊涂的人,晏姝在为自己谋算将来,这份心思自己决不能辜负。
“好。”傅少衡和晏姝并肩而立,听着山间清晨的鸟鸣声,清脆婉转。
晏姝介绍了沈行简、祁世儒和晏泽盛,三个人和侯府的渊源也都讲得清清楚楚。
了解越多越震惊,傅少衡已经不敢想晏姝在这几个月里到底做了多少事,自己在北望山打仗,以命相搏的时候,想着的便是立功,换侯府平安。
可如今他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在晏姝这里,更像是一盘棋上的一颗棋子,怪不得昨晚送师兄离开的时候,他破天荒的叮嘱自己要善待晏姝,不可和别的女人纠缠太深,还说晏姝是个性子极其刚烈的人,唯有真心以待才会化作绕指柔,他得了先机,就不要错失眼前人。
“晏姝。”傅少衡偏头看着晏姝。
晏姝看过去:“嗯?”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带你去落霞山。”傅少衡说。
晏姝知道落霞山,那是婆母拜师学艺的地方,自己也把傅玉琅和傅玉宁的孩子送去了落霞山。
如果有机会,自己确实要去一趟的。
所以点头:“好啊。”
傅少衡笑了,他一定会带着晏姝去的!
用了斋饭,一行人下山,护院把礼物连夜送上山后,小沙弥明慧临别时候说那些人要带一些东西回去,稍晚再下山。
下山的时候,晏姝看得出来傅少衡有心带自己看看景致,她也难得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所以走走停停。
非花几个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到山脚下已经是日落偏西的时候了,坐上马车,启程回京。
一路无话,城门关闭之前一行人入城。
李嬷嬷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让厨房准备吃喝,侍书从来了一包草药,说是世子给世子夫人的,这草药熬成浴汤,能舒缓爬山后酸疼的筋骨。
“为何世子不亲自送去?”李嬷嬷嘴上这么说,还是接过来了,亲自送到了晏姝这边交给了陈嬷嬷。
陈嬷嬷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迎晖院这边,她惦记的厉害,特别是傅少衡回来后,陈嬷嬷就觉得这侯府世子是个别扭的人,到现在也不肯在迎晖院歇息,到底存了个什么心思?
“奶娘,再有几日就殿试了,殿试之后你要陪着姨母回去一趟江南。”晏姝铺开信纸:“刚好见一见宝源和宝玲。”
陈嬷嬷过来给晏姝研墨:“小姐,你和姑爷之间,到底算怎么回事?老奴看着都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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