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轻唤声,入了梦。
傅少衡缓缓地睁开眼睛,见晏姝正看着自己,还有饭菜的香味儿。
竟觉得是梦未醒,闭上眼睛,轻轻地翻了个身。
晏姝微微挑眉:“世子,起身用饭吧,父亲在等你。”
瞬间,傅少衡坐起来,看着晏姝:“你叫我什么?”
“世子。”晏姝说。
傅少衡握住晏姝的手:“上一句。”
“长生。”晏姝落落大方看着傅少衡,见他眼角眉梢竟浮上了笑意,轻轻地抽回手:“怎么和小孩子似的。”
傅少衡也不解释,起身出去叫了侍书,洗漱更衣后再回来,迈步进门,屋子里点了一盏灯,晏姝就坐在灯下,她正用银簪轻轻地拨着小泥炉里的银丝炭,炉上的砂锅里煨着汤,旁边食盒盖着。
灯光温柔的裹着她,在她身上浮起一层光晕般。
傅少衡哪里见过这样安静从容的女子,傅家女子从容不难,可如此安静却极少见,不觉看得有些不忍打扰,轻轻地靠在门框上。
侍书见世子爷这模样,吐了吐舌头悄悄地退出去了,心里狂喜,可谢天谢地啊,世子爷必定是喜欢少夫人的,老天爷开眼了。
世子爷不在家的时候,侍书都在想,若是世子爷不喜少夫人,自己便离开府里,出去谋个生路去,少夫人那么好,他为少夫人抱不平。
屋内,晏姝拿了棉帕子垫在炖锅上,揭开盖子,香气溢出,把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来切好的面条,执箸下面。
傅少衡没想到晏姝尽如此心细,嘴角不知不觉已经勾起,原来这就是有妻的感觉啊,怪不得父亲在危急关头,心心念念的只有母亲呢。
面煮好了,晏姝从锅里把面盛出来放在海碗里,有从食盒下一层取出来切好的牛肉片,在锅里煮了一下,均匀的铺在面上,撒上了翠绿的葱花。
做好这一切,抬眸:“看了这么久,不饿了?”
“饿,好饿。”傅少衡快步过来,先一步伸出手端走了泥炉和锅,回身见晏姝坐在对面。
“等我一下。”傅少衡出门去,从灶房取来了碗筷,回来的时候亲自挑出来一碗,尽量学着晏姝的模样,把一碗面条送到晏姝面前:“一起吃,好不好?”
晏姝点头:“好。”
谁能想得到?
武元侯世子和世子夫人,头一次同席而食,竟只有一大一小两碗面。
晏姝吃相极好,傅少衡亦是如此,两个人低头吃饭的时候,晏姝会打量傅少衡,傅少衡也会偷偷端详晏姝。
侍书偷儿一般在门外往里头瞧着,给他喜得都想要蹦蹦跳跳了,这就是自己想看到,也是府里上下都想看到的,真好啊。
食毕,侍书立刻进来收拾桌子,回身送来漱口茶。
“父亲在四海食府,刚差人回来问世子了。”晏姝说。
傅少衡给晏姝斟茶:“长生。”
晏姝微微的红了耳朵尖儿,清了清嗓子:“长生,该过去了,不能让父亲久等。”
“那边还没尘埃落定,留在府里不安全,我们同去。”傅少衡说。
晏姝点头:“好。”
二人出府往四海食府去,马蹄哒哒声在幽静的巷子里很清晰的入耳了。
“母亲还在归途,姝儿。”傅少衡抬头看着晏姝:“他们都这样叫呢。”
晏姝勾了勾唇角:“嗯,我没有乳名。”
“姝儿就好听的很,我也这么叫你可好?”傅少衡那期待的模样,让晏姝都有点儿不忍直视了。
少年郎,动心则如昭昭烈日一般,她见识到了。
“好。”晏姝说。
傅少衡顿时笑了,柔声:“姝儿,你的话我都记得,母亲回来了,我就交出兵权,咱们去麒麟山看雪,去安国寺找了缘禅师下棋,他有好茶。”
晏姝看着傅少衡:“放得下?”
“有什么放不下?”傅少衡微微的眯起眼睛:“傅家能到今日,得以保全,是姝儿付出了多少心血换来的?功名利禄杀人刀,山水之间得自在。”
这话,晏姝赞同,尽管她知道傅家想要真正得自在是不能的,太子登基之后,哪里会放傅家人自在去?
但,傅少衡这态度,才是最好的。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傅少衡问:“是吧,姝儿。”
晏姝笑着点头:“世子……”
傅少衡伸出手压在她的唇上:“长生。”
晏姝的脸腾一下红透了。
傅少衡收回手。
晏姝心里乱了,低头不语。
“然后呢?”傅少衡问。
晏姝愕然抬头:“嗯?”
“你刚才要说什么?”傅少衡问。
晏姝又是面红如霞,别开目光:“长生,少了意气用事,便更见睿智。”
“嗯,我不笨。”傅少衡轻笑出声。
甘棠说的话,他从没忘记,那又如何?
世人尚且不知生,不知死,哪里知前世今生?眼前人,女儿姿态一览无遗,这样的妻,得之大幸。
四海食府里,傅少衡和晏姝并肩进屋。
傅少衡上前,双膝跪地,叩首:“父亲,长生回来了。”
武元侯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傅少衡的脸庞,缓缓点头:“我儿乃大丈夫也!”
傅少衡第一次听到父亲如此夸赞自己,心里有些发酸。
从北望山大败到今日不过一年四个月,傅家人哪个不是脱了一层皮?所幸到今日,人都在。
“姝儿,快坐吧。”武元侯说。
晏姝过来福礼:“父亲,长生累极了,儿媳让他在府里休息了片刻,早该过来见父亲。”
“姝儿贤惠。”武元侯说:“长生,得惜福。”
“是。”傅少衡回得那叫一个痛快。
晏姝知道父子二人要商量接下来的事,她便坐在一旁给父子二人煮水烹茶。
不是她不回避,也不是不放心,而是武元侯有心让晏姝一起议事。
这一晚。
对于大安国天家来说是不眠夜。
对于傅家来说,亦是难眠。
鸡鸣三遍,傅少衡坐在父亲床边,看着父亲睡着了,缓缓地松了口气。
起身出去,在门外看到晏姝,走过去的时候,拳头握紧又松开,把心一横伸出手臂把她拥入怀中。
落雪的早晨,晏姝听到了这个男人犹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她乖顺的靠在他的胸膛上。
“父亲说,我们要再拜天地。”傅少衡说:“让姝儿受的委屈,都要补偿回来呢。”
晏姝抬起头,傅少衡低头,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傅少衡倾身在她耳边:“姝儿,想要什么,尽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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