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听说财神娘子的名号,孟娘子不如也与我做一桩生意吧。”

    孟槿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身子陡然一松。

    “东家看起来不像是做正经生意。”

    男子狭长的眼眸促狭的眯了起来,细细打量着孟槿。

    孟槿也定了定神直直的看了过去。

    男子一身短打模样,衣衫也有些破旧,一头乌发乱糟糟的随意束起,看起来有些沧桑,倒像个猎户。

    只是那剑眉浓黑直入鬓角,黑眸之下是一双极深的眼窝,散漫的眼神看过来,浑然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却不达眼底,更像是习惯性的表情。

    一身的气息像是霸占领地的雄狮,绝不是普通猎户该有的气场。

    他手中的动作停下,刀柄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小腿,薄唇微启,语速不紧不慢的道了句:“我姓莫。”

    莫?皇姓!

    孟槿陡然睁大了眼,她不自然的抿了抿唇,极力压制心底的不安说道:“莫公子的生意,妾身恐怕做不了。”

    皇家的生意哪有那么好做。

    刀柄陡然在她手背轻敲了下,刀尖被一双细长的指腹紧紧捏住。

    他神情唏嘘,彷佛一个勾引良家妇人的登徒子。

    只是那手背上筋络分明、五指修长,倒是与那张粗旷打趣的面庞有些不符。

    “你倒不必如此紧张,我这桩生意只有你能做得。”

    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的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件递了过来。

    孟槿神情微顿,一瞬间觉得递到自己手边的是个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男子突兀的笑了一声,扬了扬手中的信件,直接掷到她怀里:“你怕什么,不是想要皇商吗?我给你,这信——就当是给你个心安。”

    孟槿手忙脚乱的接过怀里的信,抬头看了看他。

    男子散漫的靠在车厢,抱臂朝她抬了抬下巴。

    孟槿只好伸手打开了那封皱巴巴的信。

    抬首的几行字迹刚劲有力,是她幼时便熟悉的字迹。

    “槿儿,传言吾身陷囹圄,知你心忧如焚,特修书一封,以安你心。

    吾现一切安好,不日便可归来。在此期间,唯一牵挂的,便是家中妻儿,他们无辜受累,吾心难安。

    吾妻温婉,不谙世事,稚儿年幼,更需你关照。家中诸事,还需你多多操劳。

    勿以吾为念,保重自己,顾好家中老小,安心等吾归来。

    孟先齐字。”

    孟槿一下子红了眼眶,身子微微颤抖,她喃喃道:“三叔——”

    然后惊喜的抬起了头,再看眼前的男子,瞬间觉得他样貌俊朗,风光霁月。

    她下意识的一把握住男子的手,声音带着哽咽:“三叔没事是吗?”

    姓莫的男子垂眸看了眼自己手腕上,似笑非笑的开口:“孟娘子可愿意接下我这桩生意了吗?”

    孟槿随着他的视线下移,瞬间耳根红了一片,怪自己失礼。

    她坐直身躯抽回了手,微微垂首象征性的行了个礼。

    “您送来三叔的消息,妾身感激不尽,还请莫公子直言,需要我做什么?”

    “明日莫秋亭也会到应县,你想个法子,拖住他和莫秋声即可。”

    七皇子莫秋亭?

    孟槿原本以为这男子就是七皇子,如今看来却不是。

    她不由笑了一声。

    也是,七皇子的生母乃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容妃。

    金尊玉贵,又怎会是这幅——

    这幅袖口都磨破了短了一截,一身穿着甚至不如平常人家下人体面的模样。

    男子说完便转身想走。

    孟槿哎了一声,只来得及揪住他衣袖。

    撕啦!一声。

    男子回头,脸色有点一言难尽。

    孟槿茫然抬头,指尖一截炭灰色的布条晃啊晃。

    有人抬手抹了把脸,无声的叹了口气。

    孟槿愣愣的看着手中布条,脸憋的通红。

    男子扬了扬眉,无声的询问:还有事?

    孟槿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结结巴巴的开口:“要——拖到何时?”

    他笑了笑:“你自会知道。”

    说完便一闪而过,孟槿掀开帘子,已经不见了人影。

    “小姐!”

    玲珑拎着大包小包的点心匆匆窜上了马车。

    “小姐,蛋黄酥、莲花酪、猫耳朵,我全都买来了。”

    玲珑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视线不由自主的盯着孟槿手中的布条,脸色疑惑道:“这是——”

    孟槿连忙团成一团塞进衣袖:“无事,回府吧。”

    原本被周业洵和薛莹莹恶心到的心情,被骤然打断,又收到了三叔安好的消息,孟槿神情都松快了几分。

    只是——她手腕不自觉的转了转,耳根又有点发烫,甚至想捂住自己的脸。

    她竟然撕破了人家的衣袖。

    马车行驶到一半,孟槿突然叫停。

    神色游移的踏进了华锦阁,视线停在了角落那挂灰色和黑色的棉布上。

    她伸手摸了摸,质地厚实经脉紧实,瞧着不容易破。

    孟槿不由的点了点头。

    玲珑神情有些异样,直到自家小姐看来看去,摸的都是些最不起眼的布料。

    终于没忍住开口:“小姐,瑛少爷这个年纪,想必还是适合穿些鲜亮点的颜色。”

    孟槿无声的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选了几匹青蓝色系的绸缎。

    只是临走时,还是伸手指了指角落里那黑色棉布。

    玲珑没敢再说什么,抱着几卷布料跟着孟槿上了马车。

    秋宜早早在门口徘徊踱步,不时的望一望门口。

    孟铮拧着浸湿的帕子,也时不时的看一眼母亲。

    直到玲珑提着大包小包进门,秋宜猛然冲了上去。

    “槿儿,怎么样了?”

    秋宜还不知道孟槿要去争那皇商,只是晨间双喜安慰她说了句:“小姐今日出门去寻门路救三爷呢。”

    她眼神希冀的盯着孟槿,眼眶通红,房里的孟铮看着母亲跑远,也顾不上手上湿露露的,紧跟着站了起来。

    孟槿喉间滚了滚,紧紧握住三婶的手,掏出了那封信放了上去。

    秋宜愣愣的看着掌心,听到孟槿哽咽的说了句:“三叔没事,好着呢。”

    孟铮手里的帕子噗通一声坠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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