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邪,又飞身冲了一次。

    于是又一次被那道禁制拉了回来。

    又飞,又拉。

    又飞,又拉。

    元钧:……

    一刻钟后,元钧重新回到了黑暗灯笼。

    窗外狂风暴雨密密麻麻,苏棠流着血躺在地上,嘴角还落着鲜血。

    苏棠抬眸看向他,眼泪汪汪地哑声道:“你……你不是温故。”

    温故才不会舍得伤害她,更不会把她扔在一旁置之不理。

    胸口的疼痛终于让她清醒,这个人应该只是长得和温故很像的人罢了。

    难道是瘦牛?

    她记得自己是误入了帝神元钧的棺椁后,自己的灵台才被硬闯入了一道灵力体。

    按照当时她看到的十万年前的仙魔大战来看,眼前这个男人一定就是她当时看到的瘦牛。

    苏棠挣扎着起身,含泪道:“就算你不是温故,你也不该打伤我,毕竟是我收留了你。”

    元钧坐在窗户边,吊儿郎当地冷眼看着她:“你体内的这道禁制,是谁给你下的?”

    苏棠却听不懂:“什么禁制?”

    她的语气充斥着迷茫,不像是装的。

    可见她是真的不知情。

    元钧冷哼一声,朝着天空深处探出一道术法,却发现这道禁制……力量比他想象得还大。他扔出去的术法,竟被这道禁制全然吸收。

    可见这禁制一直在暗中保护她。

    元钧眸光微闪,难怪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身体深处隐约有股神性。

    苏棠的啜泣声让元钧无比烦躁,他又闪身出了灯笼,在空中另外变幻了个更大的灯笼,只身躺在里头休息。

    没有了讨人厌的哭声,世界总算舒适多了。

    可灯笼外的雨,却越来越大。

    从一开始的狂风暴雨,逐渐变成了接天连地的骤雨,仿若瀑布倾倒。

    元钧起先并未放在心上。他翻身睡觉,自得其乐,一边借着这灵台内的势,静心修炼。

    可这场雨一下就连下了五日。

    地面也淹了,雷雨越来越汹涌,就连元钧新变幻的灯笼都被劈了好几个窟窿。

    这下好了,灯笼漏雨了,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

    元钧是彻底烦了,他阴测测地重新闪身回苏棠身边,却发现苏棠正躺在原来的灯笼一号里,捂着胸口……竟然还在哭!

    元钧把苏棠拎小鸡似的拎在手里,逼她看着自己:“再哭,我就把你杀了。”

    他长相清秀却偏偏气质阴森,眉眼阴鸷疏离,眸底黑漆漆的,深不可测。

    明明是和温故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可气质却是南辕北辙。

    苏棠看着这张脸,忍不住又泪如雨下,双眼红彤彤的,早已熬成兔子。

    元钧的不耐烦达到顶峰,他手中变幻出一把锋利匕首,面无表情削断了她的一缕发丝。

    被切断的发丝似柳絮般软软地飘落到地上。

    苏棠迷茫地看着他,就像在透过他看向温故。她哑声道:“我看到你,就想起我死去的夫君。”

    元钧声音愈加阴森:“那就别看了。”

    他伸手在苏棠眼前打了个响指,几乎是瞬间,苏棠的双眼就丧失了光明,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可苏棠的眼泪依旧不停,她颤抖道:“还有你的声音,我一听你的声音,就能想起他……”

    这还不好办?

    元钧又在苏棠耳边打了个响指,瞬间,苏棠的听觉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彻底清净了。

    苏棠看不到也听不见,果然觉得治愈了一些。她睁着一双空洞的眼,转身摸索着爬上床,蜷缩在角落自我疗愈。

    又过了两天,大概是苏棠已经自我舔舐好了心底的伤口,灵台内的雨,终于转停了,变成了压抑的阴天。

    又过三日,压抑的阴天,逐渐开出了太阳。

    只是这太阳有些不对劲,发着惨白的光,有些渗人。

    大概是苏棠的心情还郁结着的缘故。

    不过无所谓。

    只要没有继续再打雷下雨就行。元钧分外自得地躺在自己的灯笼二号里自我疗愈,一边不断吸收着外头投喂进来的灵草灵药。

    是了,这段时间以来,大枣和小甲投喂进来的补品灵药全都落进了元钧的肚子,苏棠被元钧封了两感,就像被人锁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

    转眼半月。

    元钧对这个供养自己的灵台很满意。

    整日不是晒太阳,便是在灵台内的小池里种些水仙,元钧的本体正是水仙。

    再加上已经没了苏棠的聒噪和让他暴躁的大雨,除了不能出去外,这日子倒也不错。

    直到这日傍晚。

    元钧在种养水仙时,头顶惨白的天空,突然下起了火焰。

    一簇一簇,落地成灾,由点蔓延,须臾便燃烧成了一大片。

    将元钧这几日辛辛苦苦种出的水仙苗烧了个干净。

    他气得脸色发青,又闪现回苏棠的灯笼一号,不耐烦道:“你发什么疯?”

    可躺在床上的苏棠没有理会他。

    元钧差点忘了,她现在根本听不见他的说话声。

    他闪身到他面前,解开了她的视力和听力,咬牙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棠被封印在悄无声息的黑暗中好几日,如今骤然恢复明亮,又重新听见了世界的声音,让她忍不住舒适地喟叹了口气。

    亦是瞬间,窗外下着的火焰雨消失了。

    大抵是一个人封闭久了,她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眼睛中满盛迷茫:“我……我好像做了个梦。”

    “我梦到温故活了,可他不要我了。”她有些委屈,眼睛又有发红的迹象。

    元钧的忍耐快到极致:“别再跟我提起那个人!”

    苏棠猛得闭上嘴,一边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元钧又将她拎在手里,阴测测地一字一句警告:“不准靠近我,不准发出声音,不准哭!”

    “否则,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来。”

    扔下这句话,元钧闪身回到了自己的灯笼二号。

    就这样,元钧和苏棠在灵台内各自占着一个灯笼,短暂过起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苏棠也逐渐适应了他,——并默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小牛”。

    帝神的坐骑瘦牛,简称牛牛。

    他虽说长得和温故几乎一模一样,可性子截然不同。

    牛牛性子阴郁,心眼极小,和温柔大方的温故没法比。

    且牛牛似乎喜欢一个人待着,苏棠偶尔发出一丁点声音,就会得到他冷冰冰的眼神警告。

    苏棠对他其实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可他显然并不想自己去打扰他,所以这么多的问题,苏棠是一个都没敢问出口。

    直到这日傍晚,苏棠在灵台内的小池子里钓上了一条鱼,她兴致勃勃地蹲在池子边烤鱼时,元钧闻着味道过来了。

    他悄无声息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手里焦香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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