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霜看到夏玉蓉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
她稍稍眯眼,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女客席的屏风是由轻纱制成的,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女客们娇俏的倩影,引人神往。
屏风上画的是侍女捣练图,燕瘦环肥的美人姿态各异,神情灵动,栩栩如生。
隔着那轻纱似的屏风,江烬霜闻到了熟悉的檀香。
眼中闪过一抹不屑的冷意。
怪不得演得这么好,原来是有“看客”在呢。
下一秒,夏玉蓉眼中的泪珠大颗滚落,她轻咬樱唇,语气颤抖又可怜:“殿下,三年时间,玉蓉没想到你竟变成了这样……”
江烬霜实在是有些待不下去了。
周围女眷们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什么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地痞流氓一般。
“夏玉蓉,收起你那点心思和手段,”江烬霜冷笑,“本宫没空在这看你演戏。”
说完,她没再去看她夏玉蓉的神色,转身离席。
走出屏风,江烬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裴度。
男人今日穿了一身暗红色的锦缎宽袍,那身衣裳衬得他神采奕奕,芝兰玉树。
除了他那身大红官袍,江烬霜好像是第一次看裴度穿这般鲜艳的衣裳。
她还记得当初他在公主府的时候,江烬霜起了色心,给裴度做了许多艳色的衣袍,非要让他穿穿看。
哪知男人只是淡淡地瞥了那些衣裳一眼,语气清冷平静:“殿下是想让我穿这些衣服勾引谁?”
江烬霜眨眨眼,一脸无辜:“裴公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本宫只是好心给你制了几件新衣裳呀!”
男人闻言,放下手上的毛笔,没什么情绪道:“多谢殿下好意,我不喜欢穿这般鲜艳的衣服。”
而如今,江烬霜看着眼前一袭红袍的男人,不觉冷笑一声。
——她发现她从前真的是傻的可以。
裴度说什么都信。
今日宫宴,夏玉蓉在场,这位首辅大人当然想要穿得花枝招展一些。
当年他不喜欢她,自然也不会在打扮自己这件事上花费精力。
江烬霜知道,刚刚她与夏玉蓉的争吵,裴度应该是听到了。
二人吵架的时候,一直陪在夏玉蓉身边的红药不在,现在想来,应该是在屏风外面时刻盯梢呢。
江烬霜也不是多没脑子的人,虽然她也猜到这种可能,但也没有出手干涉。
就像她对夏玉蓉所说的:即便裴度在这里,她也会这么说。
他们两个是心有灵犀,佳偶天成的璧人,而她,就是破坏二人感情的狠毒公主。
随那些人怎么去说,江烬霜不在乎了。
——连带着裴度,也不在乎了。
此时男人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眸光矜贵又冷漠。
他肯定听到了。
江烬霜冷笑一声,抬脚离去。
御花园的金明池有锦鲤千尾,湖畔有数座长桥,从四面八方通往湖中心的小岛。
小岛的名字被称为“瀛洲”。
江烬霜走上长桥,从瀑布般的紫藤花语下走过,登上了瀛洲。
小岛并不算大,环着岛屿走一圈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江烬霜想着在这里稍稍等一会儿,等开了宴再回去。
只是她没想到,想要在这里躲懒的,不止她一个。
江烬霜想过,今日应该会见到她那位太子哥哥,只不过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瀛洲之上,男人一袭玄金长袍,站在树荫与花影之下,脸上的笑意也被分割成了两半。
“霜儿,好久不见。”
江别尘是当今圣上长子,当朝储君,万晋未来的帝王。
——也是江烬霜同父异母的兄长。
瀛洲有风,江别尘的长袍随风飞舞,墨发也随之飘动。
江烬霜轻嗤一声,对上了江别尘那双没有笑意的眼。
他的嘴角分明是带着笑意的,但是眼底笑意全无,甚至读不出任何情绪。
只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阴鸷之感。
“皇兄,我们确实是好久不见。”
江烬霜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
男人的嗓音轻柔温和,像极了一位关心妹妹的兄长:“自你去白玉京三年,孤一直都很想你。”
“是吗?”江烬霜惊讶地眨眨眼,“皇兄在想我什么?想我为何在那极寒之地三年,还没冻死吗?”
江别尘的嘴角仍旧带着笑容:“霜儿又在开玩笑了,孤只是担心你在白玉京过得不好。”
“承蒙皇兄挂念,本宫一切安好,如今还回了长安城,日后皇兄就不必日日想着我了。”
江别尘无奈地笑笑,对于江烬霜的冷嘲热讽,他表现出极大的宽容,那温和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年少无知的孩子一般。
“霜儿,三年过去了,你还在怪孤吗?”
说到当年的事,江别尘脸上露出几分遗憾,似乎也在为三年前的事情感到愧疚。
“皇兄指的是什么?霜儿都已经不记得了。”
江别尘的眼神终于变了变。
他盯着江烬霜的眼睛,眼中盛着晦暗不明的情绪:“霜儿,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们二人是最亲厚的。”
江烬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也原本以为,我与皇兄向来亲厚,皇兄肯定不会做对我不起的事。”
江别尘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似乎维持得有几分僵硬龟裂。
“霜儿,别犟了。”
江烬霜嘴角的笑顿了一瞬。
江别尘眉心微微蹙起:“孤知道,你心中有气,但你也应当清楚,父皇不愿见你,除了是生你当年的气之外,也是因为心中忌惮你。”
江烬霜没有说话,任湖心的长风吹起她的长发与衣摆。
“霜儿,睿阳王叔身死前,与你关系最好,你分明知道,朝堂上下,都在忌惮着你。”
准确来说,不是忌惮她。
她不过是个被贬了身份的昭明公主。
真正忌惮的,是睿阳王的虎符,是睿阳王二十万黑甲骑!
是了,所有人都觉得,睿阳王死后,虎符会交到她手上。
不管是皇帝,太子,甚至是当年的睿阳王副将陆枭,都是这样认为的。
——哪怕她根本不知道什么虎符,哪怕她也在四处寻找虎符线索。
所有人都觉得,睿阳王的虎符线索,就在她身上。
江烬霜这些年遭受的刺杀数不胜数,想要杀她的人,从长安城能排到她的白玉京。
所有人都想抢到虎符。
也没人相信,江烬霜根本没见过虎符。
“霜儿,别犟了,”江别尘叹了口气,“你将虎符交给孤,孤保你安全无恙,荣华一辈子。”
江烬霜笑了笑。
这人呐,还是不能说太多谎话。
你瞧,就算她说虎符不在她身上,也不会有人信的。
“皇兄,您这么想要从我手上拿走虎符,是不是担心我拿了这二十万黑甲骑,代替你做皇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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