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了。
江烬霜将狐裘递给春桃,跟着司宁来到了正堂。
江烬霜脸色微沉,司宁坐在她身边的位置,递了杯茶过去。
“殿下还在想昌平王的事情?”司宁浅声。
江烬霜微微抿唇,总觉得有些事情她没有想到。
“即便当年是我最后一个见了睿阳王叔,但为什么他们都这般相信,那虎符就在我身上?”
江烬霜一直想不通这一点。
即便那些人对她有所怀疑,也不应该这般执着才对。
而且三年过去,她一直蛰守白玉京,也极少闹出什么动静。
按理来讲,她都这般老实了,那群人也该转移视线才对。
但事实是,不管她蛰伏多久,所有人似乎就认定了虎符在她手上一般,三年来刺杀不断。
如今来了京城,各方势力更是涌入京城。
——太奇怪了。
司宁拿起茶盏,稍稍抿了一口。
他垂下眉眼,长睫动了动:“殿下有没有想过……是有人故意散播了什么消息呢?”
此话一出,江烬霜猛地抬头。
她皱皱眉看向司宁:“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传播消息,告诉各方势力虎符在我身上?”
司宁看向江烬霜,眸光清浅。
后背靠在了椅背上,江烬霜向后仰了仰,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那些人也不是蠢的,如果没有什么线索或者证据,不可能一窝蜂地相信虎符在我身上。”
所以,暗中的人一定知道睿阳王的其他秘密。
江烬霜得出结论。
看来,她要想个办法,把幕后之人揪出来才行。
她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
“今日太晚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江烬霜揉了揉脑袋,有些倦怠,“明日的朝堂上,估计要乱成一锅粥了。”
司宁不在意地笑笑。
他缓缓起身,原本准备告退,但站在江烬霜身边,司宁突然想起些什么。
脸色稍稍有些僵硬。
“怎么了?”
感觉到司宁的不对劲,江烬霜微微抬眸,朝他看去。
司宁只手作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殿下,在下有一事,想请殿下……帮忙。”
江烬霜眨眨眼:“你直说就是,怎么一脸为难?”
司宁无奈地笑笑:“家父此次来京城,除了是奉陛下密诏前来,还有一个原因。”
稍稍缓了缓,司宁斟字酌句道:“家父想要为在下寻一门亲事。”
江烬霜愣怔一瞬,瞪大了眼睛:“寻亲事?”
司宁笑得无奈,柔声解释:“家父的意思,是想看到在下早日成家立业,为司家绵延子嗣。”
江烬霜不解:“可自先帝驾崩,江南司家便与京城少了联系,如今为何非要在京城寻亲事?”
司宁垂眸,身姿笔挺地他站在那里,竟然显出几分窘迫。
“不瞒殿下,在江南时,家父也为在下设了不少宴席,请了江南年龄相仿的女眷前来赴宴,只不过……在下无心儿女之事,此事便被搁置下来。”
“家父似乎以为,是在下不喜欢江南女子,便想着要在京城寻一门亲。”
江烬霜:“……”
她知道司家家主司北桓宠爱司宁,可万万没想到,竟宠到这种地步。
当初江南司家家世显赫荣极,司北桓自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当初为了摆脱皇室,花费了许不少精力。
如今,竟为了司宁的婚事,重回京城。
“所以,司宁先生想让我帮什么忙?”江烬霜笑问。
司宁略略沉吟,才清浅开口:“殿下也清楚,如今京城形势严峻,家父年事已高,不该游走于朝堂纷争之中,朝不保夕。”
“所以,在下想着,若是能让家父知晓在下情有所衷,便能让他安心离京,安度晚年。”
顿了顿,司宁道:“如今父亲来了皇城,实属在我预料之外,而现在,陛下似乎又有重用父亲的想法,我总不能坐视不管……”
“好了,我明白了,”江烬霜笑着打断司宁的话,她扬着眉眼,一双眸光晃动澄澈,“司宁,你想让我跟你合伙,骗司伯伯呀?”
司宁温和地笑笑:“殿下肯帮在下这个忙吗?”
江烬霜的眼珠转了转:“司宁,若是哪一日让司伯伯知道了我在骗他,你父亲会将我撕成两半的!”
司宁稍稍抿唇,似乎还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
温润的眉眼清隽:“若是真到了那时候,在下便只能跪地痛哭,央求父亲手下留情了。”
江烬霜被逗笑了,不太在意地摆摆手:“小事,不就是在司伯伯面前装一对有情人嘛,本宫帮你了!”
司宁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多谢殿下,殿下不必担心,待父亲回江南之后,我会将实情告知他的。”
“只是父亲在京的这些日子,要辛苦殿下了。”
江烬霜打了个哈欠,缓缓起身:“好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殿下也早点休息。”
--
翌日。
果如江烬霜所言,江南司家家主来了京城,不久后昌平王也准备回京,今早的朝堂上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临近皇室祭祀大典,封地侯爵回京祭祀也是应当之事,即便昌平王回京的时机有些突然,众人也说不得什么。
而司家家主司北桓,又是陛下亲诏密旨来京,大臣们也无可非议。
只是众朝臣纷纷讨论,矛头竟指向了那位从封地回京的昭明公主。
“哎哎哎!你们发现没有,似乎自昭明公主回京之后,京城就没消停过!”
“可不是嘛!三年前睿阳王一案,昭明公主就闹得那般难看,如今才一回京,又惹来一堆事情……”
“前些日子,我去钦天监寻国师大人,你们猜猜我听到了什么?”
“听到什么?”
“国师大人夜观天象,说是有白虹贯日,灾星袭月之势啊!”
“啊?那这昭明公主岂不就是灾——”
“诸位大人。”
一道冷冽平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正在低声议论的几个朝臣瞬间噤声,循声望去。
刚下早朝,众臣还未离开未央宫。
那位首辅大人一袭大红官袍,头戴长翅帽,端方自持,清冷矜贵。
众大臣见了,纷纷朝来人行礼。
男人手中持着的那支笏板,是象牙白玉质地,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据说是百年前第一首辅许开山所用。
他上前几步,眸光平静无波:“朝堂之上,不可妄议皇亲,祸乱臣心。”
一板一眼,咬字清晰。
众大臣自知理亏,只又行了个礼,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的指腹习惯性地摩挲笏板,那原本还稍有棱角的笏板,在他经年月累的抚摸下,发出柔和又润泽的光亮。
“首辅大人,下官要去公主府议事,大人要同去吗?”
不远处,沈淮鹤注意到裴度这边,向他微微躬身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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