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氏自然也看到了周煊元,猜到了轿子里的人是谁。

    但是冯氏这么大嚷大叫,惹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她更生气。

    “二弟妹,一个外室而已,值得你这么嚷嚷?你好歹也是四品诰命,御封的贵眷,说一个外室的嘴,你也不怕丢了身价。”

    盛氏冲着刘妈妈使了个眼色,唤了姜青芷一起走进公主府。

    刘妈妈连忙跑到周煊元的马前,拦下他:“我说元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昨日不是说,要我来赴宴的吗?我今日便来了,怎么了?”周煊元并不理会她,纵身下马。

    一转身,打起轿帘:“玉儿,来。”

    看到软轿里果然是金镶玉,刘妈妈脸色大变,急吼吼的将周煊元拽到一边。

    “我的小祖宗啊,你来也就来了,怎么还带了个外室?”

    “刘妈妈,我金镶玉虽然是外室,却是小世子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们已经有了孩子了,是事实婚姻!”金镶玉紧跟着过来,拽开周煊元,自己与刘妈妈辩解。

    “你也知道你只是个外室?你连妾都不是……这样的贵宴,岂是你能来的?”这要不是在大街口,刘妈妈都要骂人了。

    真是敢把自己当盘菜。

    连曹姨娘那样的良妾,都上不了公主府的台面,你一个外室竟然敢如此嚣张?

    “我能不能来,不是你一个奴才说了算的!”金镶玉懒得和刘妈妈纠缠,转身勾起周煊元的手腕:“夫君,我们走!”

    “玉儿……”周煊元却犹豫了。

    刘妈妈说的没错,今日的宴席不同以往。

    之前的酒宴,不过是朋友间的宴请,别说他带的是一个外室,就是带着青楼女子赴宴都可以。

    但今日是贵宴,又是在公主府,而且母亲和正妻都在,他带着外室赴宴当真不合适。

    “玉儿,要不,你先回去吧?”

    “你说什么?”金镶玉脸色瞬变,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的滚下来:“周煊元,你是不爱我了吗?也不爱我们的孩子了吗?”

    旁人都以为是周煊元带她来赴的宴,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场席面是她自己要来的。

    昨天晚上,胡妈妈来找周煊元,说了今日公主府宴请的事,周煊元当时是答应了要来的,但是想到金镶玉不能来,他便不想惹麻烦,就推掉了。

    刘妈妈走后,金镶玉质问周煊元为什么不去赴宴,还说这些人对他的未来很有助益,要多多结交,没有坏处。

    周煊元便告知她,公主府是贵宴,以当朝礼数,身为外室的金镶玉是不能参加的,而倘若他去了,势必会遇到姜青芷,那到时候,金镶玉肯定又会多想,又要胡闹。

    可金镶玉不管这些,吵嚷着要参加贵宴,而且就要以外室的身份赴宴,她就是要让汴京的所有人都知道,她金镶玉才是周煊元的女人。

    吵吵嚷嚷了一夜,周煊元这才答应带她赴宴。

    结果被刘妈妈三言两语的说了几句话,他便又打退堂鼓了。

    没法子,她只能拿出哄男人的法宝,娇柔弱弱的掉了几滴眼泪。

    果然,她一哭,周煊元便乱了:“好好好,带你去,带你进去。”

    “那,若是驸马爷不让我进去,怎么办?”

    周煊元无奈举手发誓:“若是赵兄不让你进去,我便也不进去了,我同你一起回家。”

    赵真和周煊元有些私交,看在他的面子上,实在是不好说什么。

    “煊元老弟,你可想好了,你的大娘子刚刚才进去,你此时带着外室……你让她做大娘子的脸面往哪搁?”

    “驸马爷,你有所不知,我那个大娘子最是贤惠的,她定然不会同我外室哭闹,放心,不会让你的酒宴不好看的。”

    “我不是担心我的酒宴,而是……”

    赵真还要说点什么,奈何又有客到,只好让周煊元带着金镶玉进去了。

    *

    姜青芷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进入公主府后,就被胡妈妈领走了。

    到了后宅正厅,女使出来说长公主在药浴,请客人先去旁边的荷花池赏玩。

    长公主喜欢荷花,便在卧房旁挖了个荷花池,如今花开正盛,满院子飘着淡淡的莲香。

    “你们在这里伺候就行。”

    姜青芷下了石阶,踩着水边摘个莲蓬,坐在石阶上掰莲子吃。

    “好吃吗?”熟悉冷冽的嗓音在她耳畔骤然传来。

    姜青芷身子一颤,惊然抬眸。

    男人穿着墨色蓝底的绸衣,肤白如冰,眉眼似剑,唇角勾出的清冷贵气,被眼尾透出的戾冷杀意不经意的抹去了。

    莲蓬顺着姜青芷的手滑落。

    掉落水中,晕起涟漪。

    他竟然也在这?

    润喜等人连忙屈膝福礼:“侯爷,福安。”

    来人正是当今陛下的小皇叔,十八岁就因赫赫战功而封狼居胥的武安侯霍钧承。

    先帝驾崩时,霍钧承才三个月,是当今陛下将他养大,亦侄亦父。

    而他也没辜负陛下期望,十三岁上战场杀敌,十七岁那年带着一百精锐杀进敌军,破了敌军边疆防线不说,还杀进敌国都城,砍了敌国皇帝的首级。

    经此一战,霍钧承名扬天下,封狼居胥,冠武安侯。

    他歪着头,看向姜青芷的神色晦涩难明。

    水边的少女穿着一袭藕荷色偏浅的长裙,清雅乖巧,鸦羽覆盖下的墨瞳弥漫着惧色。

    “大娘子。”润喜低声提醒。

    姜青芷赫然惊醒,颤抖的指尖举起团扇,遮住了眉眼,福礼。

    “侯爷,福安。”

    霍钧承收回视线,走下石阶,捡起莲蓬看了一会。

    慵懒淡漠的开口:“你喜欢吃莲子?”

    “闲来无事,剥几颗。”

    “莲子性凉,”霍钧承话音一顿,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脸上:“看你脸色不好,少吃点,伤脾胃。”

    他将莲蓬递回去,姜青芷如同受惊的小猫,惶恐的后退一步,再次福礼,捏着团扇的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

    润喜察觉到她的异样,迅速过来,双手接过莲蓬。

    “大娘子,我们回去吧,莫让长公主等急了。”

    五六阶的石阶,姜青芷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走上去,指尖冰冷,掌心有汗。

    “大娘子,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奴婢去回长公主,咱们先回去吧?”润喜关切低语。

    姜青芷现在心乱如麻,点头应了。

    润喜叫了竹枝等人,让她们先送姜青芷回马车,她则快步去和长公主禀明情况。

    长公主一听,脸色也变了:“她身子不舒服?是不是被周煊元给气的?也不怪她生气,这样的场合,他带了个外室来耀武扬威。”

    “这样,你们先回去,你告诉妹妹,就说这件事我替她出头,让她也不要太生气了,且等我消息。”

    长公主是真心想请姜青芷过府说话,哪成想刚换好衣服,就听到周煊元带着外室入府的消息,紧接着就又听说姜青芷病了,便以为她是知道夫君领了外室入府没面子,伤心生气伤了本体。

    姜青芷上了马车,苍白的脸色才有了些缓和。

    “大娘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见到小侯爷会是那样的害怕?”

    “我?我害怕了?”姜青芷的指甲掐入掌心。

    润喜点点头:“从未见你这般害怕过。”

    “许是,听说了他沙场杀敌的那些事情吧,”姜青芷低着头,努力平下心神:“戏本子里说他是个杀神,我自然是害怕的。”

    事情不对。

    上一世,她是在范鼎盛外放回来以后的酒宴上,第一次见到霍钧承。

    从时间上来说,那是在五年以后。

    可今生,她与霍钧承的相识整整提前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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