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天气一天天的转凉。

    一大早,趁着天气好,润喜叫了几个小丫头,将箱笼从隔间抬出来,整理换季要穿的衣服。

    姜青芷的陪嫁大多数都放在私库那边,有专门的婆子打理,每十天定时盘账核算一次。

    而这些经穿戴用的东西,则放在专门的隔间,方便可以随用随取。

    箱笼都是檀木做的,很重,小丫头们抬的吃力,几次累的停下歇息,互相调侃着打闹。

    “嘘,没看到大娘子在忙着吗?不许胡闹,小点声。”润喜故意拉下脸呵斥。

    但小丫头们也不怕她,依旧笑嘻嘻的一边干活一边打闹。

    姜青芷坐在暖阁的窗几上,面前放着宋紫湘送来的药材单子。

    按照时间点算,疫情应该就在这几日爆发了。

    “大娘子,”竹枝带着几个嬷嬷,每人怀里抱了几匹缎子,气喘吁吁的走进来:“大娘子,湖绸拿过来了,绛红,墨蓝,粉绿,还有这个香薰紫……您看是不是这几个?”

    姜青芷抬眸瞥了一眼,低下头:“放那吧,你拿咱们的帖子去北城的姚记绣坊,请姚姑娘过来,就说我要做几身新衣裳。”

    竹枝答应了声,提笔写了帖子出门。

    刚走出云聚苑没多远,就见到门房领了个嬷嬷过来。

    “竹枝姑娘,遇到你正好,这位妈妈说是姜家的,来给大娘子送东西。”

    “齐妈妈?您怎么来了?也没提前打招呼?”竹枝惊喜的挽住齐妈妈的手,引着她进了院子:“大娘子,齐妈妈来了。”

    齐妈妈是的姜王氏的陪嫁这一,也是她的心腹女使,这一大早的过来,还没提前打招呼,让姜青芷心里没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迎出来。

    “二小姐……”

    “齐妈妈,且慢行礼,是不是太祖母出什么事了?”

    “二小姐放心,老太太身体好的很,这次过来,是让我送姑娘最爱吃的枣泥山药糕。”齐妈妈笑着,从身后小女使的手里接过点心匣子。

    枣泥山药糕软糯糯的,还透着一股子甜香气。

    姜青芷心下微动。

    以老太太的脾气秉性,怎么会因为几块糕点,就让自己的陪嫁女使大早上的来敲她的门。

    肯定是有别的事。

    她不动声色道:“香兰,去煮茶,菊花茶,齐妈妈,屋里坐……这菊花是我们自己采摘炮制的,妈妈尝尝。”

    进了屋子,齐妈妈福礼道:“二小姐不必见外,老太太就是让我来给姑娘请安,请完安,便要回去伺候老太太呢。”

    姜青芷遣走了所有人,只留下润喜伺候。

    “太祖母特意让你大早上的过来,想必是不想惹人耳目,也定然是十分要紧的事……究竟是什么事?”

    “老太太让我告诉姑娘,查到之前散播谣言,毁二姑娘清誉的罪魁了。”

    姜青芷心思一动:“可是大世子房里的曹姨娘?”

    “二小姐知道?”齐妈妈一惊。

    “猜到了是她,只是没去细查。”

    “既然二姑娘已经知道了,我便直说了,老太太说,国公府不是寻常人家,小世子的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未来不管分家还是不分家,势必都是大世子当家,二姑娘是二房嫡妻,这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二姑娘要心中有数。”

    姜青芷明白老太太的心思:“太祖母的意思我明白,我知道要怎么做,她的话,我都记得。”

    “二姑娘有分寸就好,那奴婢就告退了。”

    “慢走。”姜青芷亲自送到门外,目送她离开后,若有所思的看向大房的方向:“果然是她!”

    之前她就怀疑是曹姨娘在暗中使坏。

    要不然,放眼国公府,谁会和她一个新嫁娘过不去呢!

    本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曹姨娘耍点小心机什么的,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没想到,她的一再忍让,竟然让曹姨娘得寸进尺,开始直接对她下手了。

    若是再隐忍,只怕她会更嚣张。

    “大娘子,曹姨娘这么欺负咱们,咱们要不要告诉国公夫人?”润喜低语。

    “夫人?”姜青芷冷笑:“她只会趁机将外室的孩子塞到我院里,不会为我主持公道的!”

    “那咱们就忍下这口气了?”

    “忍?”

    怎么可能!

    “润喜,你去叫张金成,就说我要见他!”

    张金成很快就来了,只是顶着鸡窝头,还满身的酒味,怀里抱着一个包裹。

    姜青芷眼神瞬凛:“你这是……喝酒了?”

    “回大娘子,是小的失算了,”张金成连忙跪下,一头叩到底:“前些日子,大娘子吩咐了小的去找国公府的老账房,小的去了,可他油盐不进,一口咬定什么都没有……”

    前些天,姜青芷和他说的悄悄话,便是让他暗中去找国公府的老账房。

    老账房在国公府干了一辈子,两年前因为身体原因告老还乡。

    张金成通过多方打听才找到他的下落,也找到了他旁敲侧击旧账本的事,但是老账房一口否决,表示没有什么旧账本。

    “老账房说,国公府就只有一个账本,就在曹姨娘手中,他手里什么都没有,脑子也什么都没记住……”

    “怎么可能?”姜青芷冷笑着打断张金成的话:“做了一辈子账房的人,都知道保命的筹码抓在自己手里才最周全。”

    账房是什么人?

    那是主子的心腹。

    主子的一言一行一花销,都在他的笔下,因此掌握着主子最大的秘密。

    老账房给国公府记了大半辈子账,光是曹姨娘手中便是十多年,国公府的那些龌龊账,他比谁都清楚。

    按理说,老账房知道的这么多,曹姨娘不可能放他活着回去养老,可他却在家里颐养天年。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他的手里有曹姨娘的生死筹码!

    一旦曹姨娘对他下手,他也就不会留情,到时候抛出账本,曹姨娘一样必死无疑。

    所以,双方才能达成协议,和平共处。

    张金成连连点头:“是,我也是大娘子这般想的,可老账房油盐不进,我也没办法,后来我就想着,老的不行,能不能从小的下手?”

    老账房有个儿子,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

    这种人,最容易下手。

    “老账房他儿子好赌,我就从这里下手,先是认识了他,后来又花钱找人做局,让他欠了赌债,等他没钱还了,便让他拿着老账房的东西来还债……”

    阴谋算计,设计做局,这都是汴京权贵们玩剩下的手段。

    拿来对付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赌鬼,轻而易举。

    “事成之后,我和那小子喝酒庆祝,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耽误了来见大娘子,大娘子恕罪!”

    张金成跪在地上,将包裹打开,拿出几本发了黄的旧账本。

    姜青芷捡起一本,掀开看了几页:“看记录,应该就是国公府的账本,只是不知道里面的账目究竟是怎样一个情况。”

    账本拿到手只是其一,核对里面的账目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只有拿到具体的数据,她才算有胜算。

    她的手中是有几个账房先生,可国公府的账涉及机密,不能对外公开,得用非常信任,或者是与国公府无关的人才能核算。

    而她暂时没有这样的人手。

    姜青芷让润喜拿了银子打赏了张金成,将账本仔细收好,将来有大用。

    **

    竹枝去姚记绣坊去了老半天,天快晌午了才回来,整个人有点狼狈。

    一回来便坐到了院子里的石阶上:“香兰,给我倒杯水,渴死了。”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惨兮兮的样子?”润喜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姜青芷听到动静,从暖阁那边探出身:“竹枝,怎么你一个人来了?姚姑娘呢?”

    “别提了,我去的时候,姚记绣坊就只有姚姑娘一人,而且她的脸色也很不好,她和我说,绣娘都病了,如今绣坊就她一个人撑着,我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她便晕倒了……”

    竹枝当时吓坏了,连忙去叫人,又给姚姑娘请郎中。

    姚姑娘父母双亡,孤女一个,又未嫁人,生病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竹枝不忍心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便留在那里帮着她煎药喂药什么的,折腾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姚姑娘病了?绣娘都病了……”姜青芷神色瞬然一动:“疫症开始了!”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88_188083/114779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