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书房之后,姜青芷一路都没有说话,气压低的连香兰这种没心没肺的小丫头都察觉到了不寻常。

    回到云聚苑,润喜立即让人关了院门,将所有的粗使婆子都支到外院,小丫头也散开了。

    婆子们都察觉有异,低声询问香兰等人,是不是小世子出什么事了,要不然姜青芷怎么会这样的气场。

    姜青芷当初在姜家做姑娘时,被姜锦莹故意欺负,都没这样的低气压过。

    今天是怎么了?

    姜青芷靠着暖窗,垂眸而坐,慢慢的点起小炉灶。

    炉灶里的炭火越来越旺,她的额头上也慢慢的沁出了汗滴。

    但她没有动,任由衣衫慢慢的湿透,头发也被汗水打湿。

    “大,大娘子,要,要扇子吗?”润喜小心问道。

    眼下虽然已经入了秋,可还不到抱着暖炉的时候,况且如今姜青芷已经热成了这个样子。

    “唔?”姜青芷像是想事情出了神,此时才反应过来似得。

    “你的汗,满头大汗,要给你打盆热水吗?”润喜低声道:“要不,我去烧点热水,大娘子洗浴一下吧。”

    “你去冰窖,要一桶窖藏的雪水,就说我要饮茶,记得里面多放些冰块,免得改变了雪水的口味。”

    “冰窖?现在吗?”润喜看着她额头上滴落的汗滴,犹豫道:“大娘子还是先洗洗吧,换身干净的衣服……”

    “就现在,你,亲自去!”姜青芷蓦然抬眸,眼尾淡出一刃薄光。

    汴京大户的人家里都有冰窖,都是冬天窖藏的冰块和初雪融化的雪水,用来夏季烹煮茶水和冰镇果品所用。

    若是冰窖够大,夏季暑热的时候,也可以用来纳凉。

    润喜打了一大桶雪水,让两个粗使婆子抬了回来,冰块晃晃荡荡的,撞击着木桶,发出清脆的声音。

    姜青芷遣散了所有人,连润喜都支走了,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走到桶边看着晃荡的冰块。

    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用尽所有的力气,将水桶搬起来,从头上开始,一桶冰水“哗”的一下,浇了自己一个透心凉。

    燥热之下的冰水速凉,让她浑身血脉骤然紧缩,血行不畅,爆了心脉。

    “噗!”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骤然失血,她也“嘭”的一声,栽倒在地。

    润喜等人都守在们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对,连忙推门而入。

    当看到浑身是血的姜青芷时,一个个都吓坏了,嘶声尖叫着乱成一团。

    史御医刚回家,正在欣赏姜青芷赠送仙尊法相时,听到国公府的下人又拿着帖子来请,顿时皱眉。

    “怎么又来请?国公爷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小世子也只是暂时昏睡,最多明天就能醒……怎么又来请?”

    俗话说好,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软。

    他拿了人家姜青芷那么大的好处,怎么都要做足表面功夫的。

    当下,很是不耐烦的让人进来:“你家这次又是谁病了?”

    “史御医,救命啊,我家大娘子摔倒了,打翻了冰水,现在已经吐血昏迷了……”

    史御医的脑壳慢了半拍:“冰水?摔倒?昏迷吐血?”

    这是什么事?

    他不敢怠慢,连忙收拾了药箱,急匆匆的赶往国公府。

    此时的云聚苑乱成了一团,男人们都在院子里候着,女眷们则守在屋内,其间还有隐约的哭声传来。

    姜青芷的国公府的当家人,盛氏不在,周煊元昏迷不醒,国公爷和大世子都是外客男子,不便进入内室,没法插手,国公府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哄哄的毫无头绪。

    内室。

    姜青芷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蓦地。

    “咳咳”

    她再次咳嗽起来,润喜红着眼睛连忙抬起她的头,没等起身,一口黑血咔了出来,喷了润喜一身。

    “唔。”二婶娘冯氏捂着鼻子后退一步,正好踩在了三婶娘李氏脚上。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默默的走到角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

    “我说,二嫂,如今大嫂嫂不在家,姜氏又病成这样,你看那脸色,和死人也没多大区别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三弟妹,你什么意思?”冯氏看了眼自由,捂着嘴,压下声音。

    “我能有什么意思?只是想着大嫂嫂不在家,大世子那边没个正妻,元哥儿这边的姨娘还是新提的,还是个外室……”

    “咦,那个外室没来吗?”冯氏打断李氏的话,看向四周。

    李氏白了她一眼:“说姜氏呢,你扯那个外室做什么?”

    “姜氏都病成这样了,眼看着都要死了,阖府上下都惊动了,怎么就她稳如泰山,都不过来看一眼?”

    “啧,二嫂嫂,我和你说正事呢,你要是再扯外室的话,我可就不和你说了!”李氏当真生了气,扭头就走。

    冯氏立即拽住她,笑道:“三弟妹,我不过是和你玩笑一句,你怎么还生起气来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说着,她再次警觉的看了一眼周围,在李氏的耳边低语道:“你是不是想要浑水摸鱼?”

    李氏的瞳孔瞬然一缩,随后笑了:“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少装了,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莫非,二嫂嫂也是这样的心思?”

    “……”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再次心照不宣的笑了。

    冯氏用绢帕挡住嘴巴,低声道:“你看姜氏那样子,怕是活不成了,这么重的病症,就算活着也是元气大伤,而此时大嫂嫂又不在,大哥他们是不管内宅库银这些琐事的……”

    所以,这是傻子都知道的好时机。

    盛氏不在家,姜青芷要死不活,整个国公府没有第二个可做掌家人的主母。

    如此一来,公库大权肯定是要下放的,不是给大世子的姨娘,就是给他们二房和三房。

    李氏看向床榻前的一个女子:“那个女人是正哥儿的姨娘李氏吧?”

    “她叫李莲花,目前来说,是大房那边唯一能接手掌家权的人,若是她当家,只怕轮不到咱们得好处了!”

    “一个姨娘而已,又是刚抬的身份,敢当家做主?”李氏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极其不屑道:“不过你说的不错,姜氏一死,大房这边也就她还能拿出手了!总不至于让周煊元的那个外室上!”

    姜青芷是国公府的掌家人,又是周煊元的正妻,她出事后,国公府的姨娘们都到了。

    不管是国公爷的姨娘,还是大世子的姨娘,再加上她们身边的女使,以及二房三房里的女眷们,乌泱泱的站了一屋子。

    李莲花站在人群中,手指绞缠着绢帕,紧张又焦灼的看着床榻上那张苍白的脸。

    姜青芷于她有恩。

    但这份恩情她不敢让周烁正看出来,更不敢让旁人知道。

    蓦地,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

    是二房冯氏的陪房钱妈妈。

    钱妈妈什么都没说,只是指向不远处的冯氏和李氏。

    李莲花的心咯噔一下,预感有什么不好事,又不敢违拗,只能跟过来。

    “二婶娘,三婶娘。”

    “李姨娘,你是叫李莲花,是吧?”李氏笑吟吟的问道。

    李莲花手指绞着绢帕,小心翼翼道:“是。”

    “我也姓李,说起来咱们也算一家了,”李氏勾勾手指,示意她走近些:“你看看,你入府那么多年了,咱们也没正经说过几次话,不知道你母家是哪里宗族,说不定论起来,咱们还真的沾点亲戚呢!”

    “回三婶娘,我听父亲说,我家祖上是搬迁来的,并不是本地的李姓宗族。”

    李氏微微怔了下,但还是笑道,亲切的拉起她的手:“即便不是本地宗族,说起来几百年前也是一家,说不定还是一个先祖呢!”

    李氏的亲昵让李莲花浑身不适应。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在国公府那么多年,三婶娘从未和她说过话,更没亲近过,如今却这般殷勤,让她实在毛骨悚然,不知所措。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你那个破落嘴,再把人家吓到了。”冯氏白了李氏一眼。

    净整些没用的!

    和一个小妾客套什么?

    直接敲打就是了!

    她脸色一沉,阴鸷笑道:“我们叫你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着姜氏万一救不回来,怕是掌家的担子就要落到你身上了,到时候,还请你高抬贵手,多照顾照顾我们二房和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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