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芷突然撩起裙裾,挺拔着脊背跪了下去。

    周煊元吓了一跳:“你干嘛?”

    姜青芷敛眸:“父亲,儿媳下面要说的话,许是大逆不道,但是,这是儿媳如今能想到的唯一能破局的法子!”

    国公爷的瞳孔缩了缩:“你想说什么?”

    “负荆,请罪!”

    “……”国公爷没说话。

    周煊元则是皱眉:“姜青芷,你这还是真大逆不道!我们周家是什么身份?权贵勋爵,你让我去给一个教书先生负荆请罪?”

    就算尤常老先生曾经是帝师,是那么厉害的风流人物,可他终究是老了。

    不在其位就会人走茶凉!

    即便老先生现在是有些门生有本事,可他们想利用的都只是他的帝师身份,想要和陛下勾上一点关系而已。

    他一个正当傲骨的国公府小世子,怎么会去给他负荆请罪?

    孰知,姜青芷缓缓侧眸,若有所思:“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金氏敢冲到学堂对着老先生无礼,想必是世子爷在她面前的说嘴吧?”

    “姜青芷,你……”

    “你是不是和金氏说,老先生如今没了地位,虚有身份,是个无所谓的纸老虎?”

    “……我?”周煊元的气息一滞,像是被人揪住了把柄,脸色瞬间难看的要死:“我,我就是随口一说,而且也没有胡说八道嘛!”

    国公爷在那边气到闭上眼睛:“孽障!”

    怪不得!

    怪不得金镶玉敢那么肆无忌惮的辱骂老先生!

    原来是这个逆子在后背推波助澜!

    看来,蠢的不只是金镶玉,自己的这个儿子也是蠢到家了!

    苍天啊!

    他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生出了这么个讨债的逆子!

    姜青芷则冷笑道:“我不知道世子爷和金姨娘究竟说了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得知这些话以后,金姨娘才敢大闹学堂!”

    “……是,是,或许这里面确实有原因,但我说的也没错呀!”周煊元还在为自己辩驳。

    但姜青芷都不想多听他说一句话:“所以说,父亲,世子爷得去负荆请罪!”

    “这个我同意!”国公爷倏然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周煊元:“等一会,我便请家法,打他个皮开肉绽,再让他去负荆请罪!”

    “不止世子爷,”姜青芷抬眸,眼尾坚韧冰冷:“这件事是始作俑者也是要一起请罪的!”

    “对,轩哥儿这个小畜生也是一同去的……”

    “父亲,不可,”周煊元连忙起身道:“轩哥儿有伤,父亲您打的,您忘了吗?”

    “只是有伤,又不是死了,正好带着伤还能显出诚意,”国公爷根本不搭理周煊元,大声喝令:“来人,去准备夹板,就算是抬,也得把人给我抬过去!”

    说到这儿,狠狠挖了周煊元一眼:“你也一样!除非打死了!”

    “父亲,”姜青芷再一次低下头,躬身叩首:“还有父亲您!”

    “……”

    周煊元和国公爷都愣了一下。

    都没明白姜青芷这是什么意思:“不,不是,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

    姜青芷抬眸,一字一顿:“还有父亲您的……负荆请罪!”

    “姜青芷,你疯了吧?你要父亲也,也负荆请罪?给,给那个老头子?”周煊元破了大防。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国公爷一脚踹翻:“姜氏,你说!”

    “父亲,若是之前,那便只要世子爷和孩子一起负荆请罪,便可解决这件事,可是如今事情过去太久了,若是父亲不如此的话,怕是有人说国公府心怀叵测,居心不良……”

    “居心叵测?”国公爷阴沉了脸:“这话从何说起?”

    “就从老先生是帝师说起!”

    “……”

    “父亲,老先生是帝师,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老先生不敬畏,就是对陛下不恭敬!”

    “你这……”周煊元想要辩驳,但被父亲瞪了一眼后,悻悻的闭上嘴巴。

    姜青芷继续道:“最重要的是,当今陛下膝下无子,朝堂上一直都有太子之说的争端,其间的诡辩深意不需儿媳明说,父亲应该知晓。”

    国公爷点点头:“这个我自然知晓,只是,与你所说的居心不良又有什么关系?”

    “陛下无子,太子争端势必会落在宗世王侯们身上,咱们国公府的一个姨娘,都敢对帝师无礼,这意味着什么?”姜青芷话音一顿,瞥向周煊元:“他们不会说世子爷无谋略之才,只会说我国公府审时度势,知道陛下秋风落叶,时日无多,所以也无须恭敬……陛下尚且如此,更何况帝师乎?”

    “……什,什么?”周煊元本来还对姜青芷的话不屑一顾,但是听到后来,莫名的汗毛倒立,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不屑嘲讽:“你,你胡说什么?姜青芷,你胡说八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你一个妇道人家都没读过书,你懂什么?”

    “世子爷,我胡说八道不要紧,要紧的是,外人会不会也像我这样的危言耸听?”姜青芷丝毫无畏的对上他的眼睛,戾冷而笑:“若是有一人有这样的想法,那这个念头就会星火燎原,很快便会在汴京传开……到那时,你是挨门挨户的解释?还是等着陛下寻个由头处置了国公府?”

    “……我?他?你……”周煊元做梦都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能扯到陛下身上上,一时间被怼的不知道说什么。

    国公爷再次抬脚,又将他踹翻,低吼道:“看看,这才是正经念头,想的长远通透,不像你个没用的混蛋玩意,就知道撺掇那个蠢妇做蠢事!”

    朝堂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敢私下议论。

    如今,姜青芷眼光长远,将事情联想到了陛下立嗣的问题上,也不失为一种远见。

    “徐管家,请家法,重打五十……姜氏,你先回去,其他事情等我处理了孽障和逆子再说!”

    国公爷稳下情绪,命人拿来了戒尺棍,按倒周煊元就打。

    姜青芷没有阻拦,更没求情,没有丝毫停顿的转身离开。

    很快,祠堂里就传来了周煊元的鬼哭狼嚎。

    润喜听的哆嗦:“大娘子,咱们就这样走了?”

    “要不然呢?”

    “你说,世子爷会不会记恨咱们?”

    “就是要他记恨的呀,”姜青芷甚是坦然:“我这一身的伤终究会有好转的时候,等那一天到了,小世子还是要进我的院子,为今之计,我就只能将计就计,设计离间我和小世子的情感……”

    只要周煊元从心理记恨她,与她心生嫌隙,此后不再进她的院子,那就一切大吉。

    总好过每一次都是她用苦肉计,伤害自己要好很多。

    润喜苦哈哈道:“可咱们,总感觉是在拱火……诶呦,这一天天的,过得是什么日子呀!”

    “这就日子艰难了?”姜青芷的眼尾淡出一丝戾气,似笑非笑:“这好戏还没正式上场呢!”

    回到云聚苑,她将之前调配和外伤药包了些,让润喜亲自送去宜宾堂:“就说我亲手调配的,治外伤挺好!”

    “大娘子,这?”润喜一脸愁容:“这样只怕不好吧?就怕我给了,世子爷也不会收的。”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

    哪有在那边拱火的人家挨打,转身就送疗伤药的?

    “他肯定不会收呀,另外……”姜青芷勾勾手指,示意她近些,在她耳朵低语了几句。

    润喜听的瞳孔地震,手里的药膏都拿不稳,掉到了地上。

    她连忙捡起来,说话都磕磕巴巴了:“不,不是,大娘子,你是疯了吗?竟然同他说这些话?他?他……”

    “怕他打你啊?”

    “不,倒也不是怕这个,就是怕,怕这样一来,事情是不是闹得太大了些?”

    “这算什么事情?”姜青芷似笑非笑道:“比起他以后要遭遇的人生挫折,这顶多也就是个开胃小菜,闲暇谈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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