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岳乃大乾雍熙帝慕倾羽的长子,先皇后嫡出。
只可惜先皇后体弱,慕凌岳不到三岁便失了生母。
先皇后放心不下幼子,临终时,慕倾羽当着她的面,立了尚未满三岁的慕凌岳为太子。
从此,慕凌岳在这宫墙之内享尽荣宠,却也尝尽心酸。
只因他年幼便为储君,却又失了生母的庇护。
他从记事起便独居东宫,身边天天跟着一堆宫女太监伺候,却时常吃着冷食。
或者,天渐渐冷了,他还穿着秋日的单衣,初夏日头已经有些发烫,他还没有合身的夏衣,身上竟挂着春日的薄絮。
彼时慕倾羽还很年轻,终日忙于国事。
他虽然记着先皇后的嘱托,重视身为一国储君的太子,一直未再立后。
可对太子的照顾却多少有心无力,无暇顾及。
是以,慕凌岳并非生来就英姿飒爽,果决威严。
相反,他从小便小心谨慎,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不敢犯一点错。
宫里尚有数位嫔妃,他的弟弟妹妹也多,他并非是父皇唯一的儿子。
别的孩子受了委屈可以哭闹,犯了错会有人庇护,而他独居东宫,一两个月才能见一次父皇。
他承受的一切,除非性命攸关,否则父皇每次召见,重视的都只是他的学业。
慕凌岳至今都清晰地记得,他七岁那年经历的蹊跷。
他每次换季的新衣都是尚衣局制好后,命人送来。
那日他用过早膳正要去上书房,尚衣局便送来一套太子朝服和一双朝靴。
孩童身量长得快,慕凌岳的衣服和鞋子早就不合适了,他很高兴,想着正好换上新衣去上学。
饶是如此,慕凌岳并不慌乱着急,他从小便稳重仔细惯了。
宫人早上已伺候过更衣,这会儿若叫一堆人再过来伺候他一回,他一个七岁孩童,费时费力不说,只怕看尽脸色也没人理他,平白生一肚子闲气。
于是,慕凌岳决定自己动手。
很快,他便换好了衣服,准备换靴子。
新朝靴着实有些紧,慕凌岳提着靴筒,很小心地一点点往里蹬,快蹬到鞋底时,脚底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忙脱下靴子检查,从鞋底拔出一根极细的绣花针。
“是哪个粗心的宫人,鞋子制好却忘了拔针,差点将孤的脚扎废了!”
慕凌岳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气得随手将针扔了。
而后,他重新将靴子穿上了脚。
大小合适,鞋面的纹饰绣得精美绝伦,慕凌岳很满意,方才的阴霾便一扫而空了。
再加上一身新衣,慕凌岳心情格外好。
毕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那天,他因这一身新衣,在上书房读书都特别认真,得师傅夸赞了好几次。
就这样开心地过了两天,慕凌岳却突然起了高烧。
病势起得很急,时常畏寒畏热,很快,慕凌岳便昏迷不醒。
慕倾羽直接召了太医院的院正徐瑁之,和数名院副一并入东宫会诊。
可诊了数日,慕凌岳的病没有一点起色,连烧都退不下去,眼看着病情却有加重的趋势。
慕倾羽心急如焚,太医们对太子的病,却没有一个统一的诊断意见。
一半院副说太子染得是伤寒热症,而另一半则说是风寒湿邪之症。
慕倾羽命院正徐瑁之回话,徐瑁之便直接说太子的病兼有两种急症的病状,但任何一种对症的药皆不起作用。
慕倾羽向来宽厚,听到这样含糊其辞的回话,气得当场砸了桌子。
“尔等占着太医院多年,个个皆称国之圣手,如今怎的连这小儿急症都治不得?
太子乃国之储君,若有差池,尔等尽皆陪葬!…”
“臣等无能,陛下恕罪!!…”
慕倾羽话音未落,一屋子太医跪了一地。
“从今日起,尔等不准离东宫半步。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务必保太子无恙。
否则,尔等休想离开东宫!太子生,皆有重赏,太子若…尔等便自己看着办吧,君无戏言!”
“陛下恕罪!…望陛下饶恕臣等无能之过啊!…”
一屋子太医尽皆傻了眼,人人都称道当今陛下宽和仁厚,看来这些年是仁厚过了头。
如今,眼看着儿子要保不住,他们这些人无端成了糊涂的替罪羊。
一时间哭声震天,哀嚎声一片。
“够了!…”
慕倾羽被吵得头疼,忍不住大喝了一声。
“想活命便赶紧想办法,不分昼夜,好生伺候着!
朕还有朝务,晚些再过来。”
“陛下起驾!…”
慕倾羽心里忧愤交加,但他不可能,也绝无可能抱着儿子痛哭。
他心里亦清楚,儿子的病绝不简单,作为父亲,他这些年着实亏欠他良多,可作为皇帝,他身不由己、别无选择。
如今看似威严果决,生杀予夺,实则是别无他法。
事已至此,他也不知该如何保住儿子。
看着慕倾羽远去的背影,一屋子太医终于止住哭嚎,起身商量应对之策。
他们现在等同于被囚禁在东宫,和太子的性命捆绑在一起。
徐瑁之和几位院副商讨后,决定停止目前所有用于治疗的汤药。
方才,他们对着皇帝,没有一个人敢说实话。
因为没有半点证据,说什么都是他们的托词与猜测。
不说,尚有拖延的时间和缓和的余地,若说了,怕会立刻引来杀身之祸。
太医们皆行医多年,都知道慕凌岳的病看似有两种病症,其实既非伤寒,亦非风寒。
至于是什么病,他们没见过,病因,他们更是不知。
但可以肯定的是,若再当伤寒或是风寒的病症去治,只会增加身体的负担。
不若停止一切治疗的药剂,换成清热解毒,疏导温补的药物,帮助身体自行代谢恢复,或可有一线生机。
如此决断后,太医院立刻排了班,每日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都是太医们亲自照顾看护,侍奉汤药。
东宫的太监和宫女们,一时如放了假一般,闲得发慌。
每每体恤太医们辛苦,想代劳一二,都被婉言谢绝了。
太医们皆称陛下钦命,不敢怠慢,实则是信不过,生怕再有什么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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