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从何时发现自己这等心境的。
好像是从他们意外东魏的穹珠采珠场开始,她和容珩被东魏王逼入采珠地底。
虽然早就与容珩做出了约定,领着东魏王女的兵去围剿。
但刚得知消息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过犹豫。
其实只要当时的他不去救援,只要让五皇子和东魏王真的炸了采珠场。
容珩绝对无法逃脱,埋骨深山。
这可是绝好的机会,只要他缓一缓,当作赶去途中走错了路,去迟了一些时辰。
不仅可以当场擒获五皇子谋害太子,杀人制珠,亦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让容珩消失。
可是当他听到别人说,宝清郡主与太子一同进入了地底后,他竟然慌张了。
他一直以为,被放逐漠北多年,应当是铁石心肠。
他自小出生低微,母亲位分浅薄,为父亲不喜,母亲谨小慎微,他长在内闱深宫,与母亲一年也不能见到几面。
母亲那一年重病,当他悲痛欲绝的时候,父亲却一道旨意,将他赶去了极北之地,去漠北做质子。
他没有体会过多少年的母爱,竟然连渴求的父爱也没有半分。
十二年,漠北的十二年,他历历在目,遭人白眼,活得万分辛苦。
是鸣栖闯入了他本应该平淡冷寂的生活。
她就像是寒冬里那一抹热烈的阳光,照进了他行将就木的灵魂。
她鼓励他自强,她帮他在漠北建造势力。
她说她愿意做他最锋利的一把刀。
容时不知道她为何对自己这么好,也曾经问过她,她那时是怎么说的。
“可能因为上辈子,我欠你一条命,所以这辈子,她得来帮他。”
这些话,听起来何其可笑。
但十二年的相处,容时信任她。
渐渐,他有了跟随自己的死士,回大周前,也派了许多亲信入朝。
他想试一试,究竟自己能否坐上那至高的位置。
他也是皇子,既然是皇子,为何争不得!
所以初入京中,他虽踌躇满志,可说到底,阔别了十二年,还是有些谨慎。
鸣栖陪在他身边,容时视其为心腹,便将最重要的太子交给了鸣栖。
可没有想到,就因为这个决定。
他竟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后悔之意。
鸣栖先行入上京,顺利接近太子容珩。
她虽没有说如何接近太子,但他只认结果,不问过程。
他们隐藏地很好,所有人都未曾怀疑他们认识。
魏昭仪一事,他的母妃收到牵连。
他本不想与鸣栖过多接触,但那时只有鸣栖和太子愿意替他们说句话。
看起来,太子与鸣栖相处的极好,就像他信任鸣栖一般,容珩也是那样的围在鸣栖身边。
其实,只要细心之人,自然也看得出,鸣栖和太子,似乎比其他人都要亲密。
他就这么看着,心底生出许多不畅。
东魏之间,当听到她可能会死的消息,容时第一次失了方寸。
容时赶到之时,看到太子搂着她,和她寸步不离
那时候
心中竟似一团烈火燃烧。
他嫉妒,疯狂的嫉妒。
他现在,不想让她在留在太子身边。
他想要她回到自己身边,他不再想继续让她当那把刀。
他想将刀收入宝匣之中,做他一人的人。
浅阳之下,鸣栖抬起头,细腻白皙的脸颊让人挪不开眼睛,盯着他的眼睛等他说话。
她一直都是这样,如同火光一般,朝气灿烂,真挚澄澈,和自己截然不同。
容时理了理混乱的思绪,刚刚被太子激发了怒火。
有些失了分寸。
他移开目光:“容珩,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担心你留在他身边会有危险。”
“如今我已经手握两司,圣上待我也日渐亲厚,无需你继续留在太子身边打探消息。”
容时眼中的笃定,让鸣栖心头一动。
“我可以对抗他。”
她不知道容时怎么突然这般踌躇满志,信心爆棚。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有自信固然重要。
但是吧,她现在对容珩图色呀,这突然离开也有点舍不得。
禾瑛仙子与四皇子的事,事发突然,她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替容时争取了圣上的信任。
眼看着很快就有希望能成事,顺利渡劫成功,她这么大的救命替罪人情终于可以还清。
日后,再见到止阳,她逍遥法外也心安理得。
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免得生出一些其他事端。
“我明白了,我会有分寸”
少女眉目明媚,很顺从地点头。
容时的脸色刚有松动,只听到鸣栖还在说:“不过也要循序渐进,如果骤然离开,我担心容珩会有所察觉,若他加强防范,反而对你我不利。”
一番话,说得认真恳切。
“我相信你的判断”
容时也不好再劝她。
“要真的断开,还有点舍不得呢。”鸣栖抓了抓头发。
夜半她还是去了东宫。
容珩却不在正殿。
问及,才知道,容珩在温泉浴池边设宴。
东宫的侍女见过鸣栖几次,边为她引路边说道:“过几日是三公主的冥诞,所以太子殿下心情不是很好。”
鸣栖猛然想起了容珩曾经问过容阙,她是怎么死的?
他似乎对一人的死因耿耿于怀。
现在看来,原来是三公主。
鸣栖好奇,便追问侍女们三公主的过往。
侍女们本就喜欢鸣栖,所以说得很详细。
“三公主是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妹妹,比殿下小七岁余,不知为何八岁骤然夭折。”
“若是活着,如今也得十六岁了。”
“太子殿下与三公主的感情极好,三公主去世后,太子殿下曾闭门不出了四个月,那时便是圣上与殿下有所隔阂的源头,自此之后,圣上与太子殿下便愈加疏远,屡屡斥责太子殿下意气用事,不顾全大局。”
鸣栖收拢衣衫,有些奇怪。
他心情不好,那还约她吃饭?
温泉池边,雾气缭绕,空气之中的味道,是如他身上的雪松气息。
清幽而缠绵。
鸣栖到的时候,容珩已经有了些酒意。
男人的眉目似乎格外放松,又染上了一些放纵,一身月白的衣袍,穿得松松垮垮,露出了一节锁骨,发髻半披着落在脑后,墨染顺滑地如同一抹绸缎。
他骨相温柔,但清俊英气,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如浸润了桃花一般,清润缱绻,漂亮得有些过分。
身形恰到好处,每一寸肌肉都刚刚好,这一点,鸣栖深有体会。
他平时那些骨子里的克制,如今丝毫不见踪影。
甚至说,有些肆意,有些野。
倒是另一面。
鸣栖心头跳了一下,设宴在此,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喊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鸣栖走了过去,容珩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
他起身让了半步,泉水蒸腾,雾气显得越发迷离。
池水边,酒水珍馐摆了一地,点缀冬日里不常见的鲜花,倒是有别样的滋味。
“我只是在想,容旭败了,你们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我。”
容珩捻起酒盏,似笑非笑,“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我?”
鸣栖的身体猛然愣住,盯着他的目迟疑起来。
“还没想好。”鸣栖实话实说。
容珩笑了一下,想起今日午后的那一场赌局,心底有什么情绪再缓缓上升。
他平日里虽是看似时时严谨不动声色,实则情绪积压到一定程度,纵使是容珩,也会觉得疲惫。
“不急,等你们想好了,胜负自然见分晓。”
总觉得容珩的笑容里很是奇怪,就好像,喝醉了一般。
他是醉了
鸣栖心想。
鸣栖随手拎起酒盏,抿了一口,清甜的酒水入口,是满腔的回甘。
她陪着容珩喝了两杯,虽然是甜酒,但后劲也不小。
他依靠着温泉池水,说了许多话,鸣栖时而安静地听着。
眼眸如星辰一般璀璨,他问她:“你还是如之前一样,图我这个人吗?”
鸣栖觉得他今晚有些不对,就像是一只顺毛的小猫,耷拉着耳朵,有些楚楚可怜。
装可怜,让她放松警惕。
实际上就是一匹诡计多端的野狼。
把鸣栖叼进巢穴里。
吃干抹净。
她眼角是一抹红晕,似有些醉了,动作也慢了半拍,但笑着点头。
声音也是软软的,“图啊”
这个字只说出了半个,容珩忽然俯下身,吻住了她,顷刻之间夺走了她的呼吸。
“图我,这就够了。”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88_188419/146939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