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听话，去医院啥情况还不清楚，别把自己站坏了。”
这孩子上来懂事的劲儿是真好，可上来作人的时候也是真烦人。
七个人进院排队，位置还算靠前，混个座位肯定没问题。等待过程中，李梁开始分人。让李旺国照顾两个妹妹，他跟程瑶分别照顾小的。
刚安排好，司机跟售票员就来了。
“让开、让开、都让开，全呼车门口，司机上不去，你们能上去是咋地？让让——让让——”
售票员尖细的嗓门跟李旺民有一拼，排在前面的乘客自发让出位置。
当下这个年代，客运站可是好单位，不仅是铁饭碗，而且工资高、待遇好。吃着商品粮，逢年过节还发放福利。
农村人羡慕吃商品粮的城里人，更羡慕在客运站工作的城里人。但仔细想想，如果他们摊上人口多的家庭，吃一口买一口，日子过的其实也不宽裕。
司机打开车门率先上车，售票员站在门口，提醒说：
“还有八分钟才发车，所以都别挤，头班车有的是位置。你们先把钱准备好，去哪儿买票时吱一声，买完票再上。”
程瑶听到这个要求，不禁愣住了。她看过的那些年代剧，都是大家上车坐好后售票员再挨个收钱，怎么跟她看的电视剧不一样？
轮到他们七人买票上车时，前面的位置已经没了，刚好他们要坐的就是后面，也算得偿所愿。
程瑶领着李旺民坐倒数第二排。李旺国坐最后一排的中间，把两个妹妹安置在里面。李梁挨李旺国坐，李旺民靠窗户。
坐好没多久，车门关上，小客缓缓驶出了大院。
镇上的路况还算不错，但坐后面仍旧很颠簸。索性家里的崽子都很争气，没人晕车，所以她准备的塑料袋也没用上。
李旺民跟李旺家都很懂事，即便坐客车很兴奋，也没有大喊大叫。两个人顺着椅背跟窗户的缝隙，你点我一下，我捅咕你一下，玩的不亦乐乎。
没等出砬子镇，小客车就“人满为患”了。
即便如此，售票员还扯着大嗓门在前面忽悠人——
“上车的往后走，后面地方大，别在前面扎堆，往后走，往后走……”
程瑶看着身旁已经挤满七个人的“大地方”，嘴角狠抽两下，佩服售票员的睁眼说瞎话。
出了砬子镇，沿途道边儿站了不少等着坐车的人。每每觉得不可能再上人时，偏偏人就上来了。
这可存在安全隐患，但当下这个时期，没人注意。
客车有惊无险的驶入小蛟县，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侧一排排三层建筑。匾额各式各样，有的甚至都不是公家的供销社。程瑶惊讶地转头、正好跟李梁对视，见他眼底里的笑意，她也上扬嘴角。
到底县城知道的消息比大队快，即便现在还没有明文规定，但个体户已经开始做了，而且没有人管。
这是好事、也是趋势，意味着他们去省城会更加轻松。但就不知道省城那边有没有人卖衣服，即便有也没事，那么大一个城市呢，公平竞争。
李旺国轻拽下父亲的衣袖，小声问：
“这么明目张胆的投机倒把，能行吗？就没人管吗？”
“你觉得呢？”李梁不答反问。
其实李旺国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不敢确定。
“我……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知道？”
轻飘飘的追问，让李旺国更加手足无措，李梁也不想难为他，扔下一句“自己好好想想”便不再理他。
这就是一个信号，一个“知青会回城”的信号。提前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免得恢复高考的消息真放出来，再打他个措手不及。时代在进步，总在上江村那一亩三分地撅着，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随着售票员一个一个的报站，小客上的乘客也越来越少，等开进终点县客运站时，车上就只剩下一半的乘客。
客车停稳，车门打开，大家陆续下车。
李旺民环顾一圈，终于在西北角处看见醒目的“厕所”二字，领着李旺家撒丫子就跑。
没法子，车上嘞嘞太久，口干舌燥的喝了不少水，这会儿急需放水。
李梁让李旺国兄妹三个跟上，他跟程瑶在后面慢慢走。
“等下你带旺男去医院，我把他们安顿到招待所，就去跟你汇合。顺利的话下午带孩子们转转，看看县里人都穿什么衣服，做到心中有数。”
“其实不看病也行，找个中医号下脉，吃点汤药调理。”
她的身体她清楚，大毛病应该没有，有的就是妇科类的小毛病。
李梁仍旧不放心的摇头，坚持说：
“还是检查一下放心，照个b超，别怕花钱。”
“行吧，听你的。家里孩子都会过，冷不防你说找招待所他们不能干。等安顿好了，你就把这次的真实目的告诉他们，也让孩子们都有个心理准备。”
“好，我记下了。”李梁满口答应。
解决完生理问题，一家人按李槊叮嘱的走，很快就到了小蛟县医院。
“旺男陪你妈去看病，我去附近找招待所，等下过来跟你们汇合。”
果然，李旺国一听这话，忙不迭摇头。
“不用找招待所的爸，我跟旺君带俩弟弟在那边的树下等你们，保证不乱走。”
“是啊爸，妈看完病咱就回去，不能在这儿住，太贵了。”李旺民也跟着附和。
要问李家谁最抠，非李小四莫属，做什么都精打细算不吃亏。
家里给他配齐的铅笔、橡皮，都被他以高出购买价格，卖给了下江村村长的小儿子。谁也不知道那孩子出于什么原因买，反正人家买了，而且还心甘情愿。
程瑶从李梁手里接过水壶，不容拒绝的说：
“你爸是一家之主，他说啥是啥。到了招待所，旺国跟旺君好好照顾弟弟们，中午等我们回去吃饭。”
她的突然发话，孩子们顿时不吱声了。如今家里谁是大小王，他们门儿清。
母女俩进医院排队挂号，即便来这么早，还是排出了三个拐弯，目测排到他们得半个小时。
排队等待的过程，她把来县里看病的真正目的告诉了李旺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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