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千上万难民在城门外聚集,有一个得病,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城门外的难民窝炸了锅,一天之内迅速演变成瘟疫重灾区。

    难民能逃的都向其他地方逃窜,逃不了的只能等死。

    这也就罢了,可永安县县令怕瘟疫传入城内,命令手下衙役到各个管辖镇抓大夫去防疫。

    这哪是防疫,这分明是送人家去死。

    元刚倒是想把抓走元玉堂的衙役一闷棍打死,而后带着元玉堂跑路,但被元玉堂制止了。

    要治疫,他总要现场看过之后才行。

    昨天晚上人就被带走了,在永安县的东门外住着。

    那里搭了帐篷,说是给前来治疫的大夫住的。

    元刚偷偷跟着去看了,在林子里淋了一夜雨,半个时辰前才回来。

    听完永安县县令的所作所为,赵嫣心里忍不住蹿起一股恶气。

    尸位素餐的蠹虫!

    元伯要是有个好歹,她绝饶不过他!

    “元伯还好吗?县城外什么情况?”

    昨天晚上就开始下雨,城外环境恶劣,元伯会不会受不了?

    元刚道:“我回来的时候,元老还在和其他大夫商量治疫的事情。”

    “从南地过来的难民大多聚集在南门,元老所在的东门倒是不多。南门已经尸横遍野,不能看了。”

    他趁着夜色往南门看了一下,那惨状他到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打冷战。

    太惨烈了。

    到处都是长满脓疮的尸体,屎臭味遍布方圆十里。

    要不是下雨了,那味道还能更臭。

    “县令就让尸体在城门外堆着?没一把火烧了?”

    赵嫣浓重的眉头深深拧在一起。

    什么狗屁县令!

    一点常识都没有吗?!

    那些尸体上沾染了大量病菌,不赶紧烧了,留着等他一起入地狱吗?

    元刚心里一阵一阵惊讶。

    “姑娘的意思是……烧尸?”

    那可是一个个人啊,能一把火烧了吗?

    那不得魂飞魄散?

    赵嫣知道自己的话惊世骇俗,但高温确实可以杀死某些病毒。

    “对,就是烧尸。那些人身体里携带有瘟疫病毒,若是放任不管,病毒还会通过空气水源等途径继续传播。只有一把火全烧了,那些尸体里携带的病毒才会被高温杀灭。”

    “姑娘说的病毒是?”

    “就是让人生病的源头。”

    元刚这下听懂了,但以老百姓的想法,毁烧尸体可能不太容易被众人接受。

    “焚烧尸体恐怕不易实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是一把火把尸身都烧没了,那不是什么念想也没了?”

    “但听姑娘的意思,焚尸却是现在唯一的办法,若是给县令说明情况,他那个贪生怕死的性子或许会同意焚尸。”

    “晚了。”

    赵嫣看一眼越下越大的雨布,眼眸沉得如暗夜里的冷光。

    “没下雨之前烧尸也许还能阻断部分病毒传播,现在下着雨,到处是水,尸体被雨淋湿,携带的病毒会通过水源传播。”

    “元叔,元伯那里危险,我们得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如果是井水还好说,可城门外那种环境,元伯等人要喝水,势必要去下游打水。

    可下雨了,下游的水已经被污染了,甚至城内的水都不保险。

    她必须把人带回来!

    元刚神色一凛,要跟着动身。

    “我跟你一起去救元老。”

    赵嫣抬手阻止,“不行,你要留下来收拾东西。”

    “元伯回来不能继续住在药铺,你把需要的全都收拾出来,我带元伯回来后,你们直接跟我回陈家沟。”

    “对了元叔,药铺里的药材尽量都打包带走,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元刚忍不住拧眉。

    “姑娘,你不会武,怎么救出元老?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却不想赵嫣狡黠一笑。

    “谁说我不会武?”

    她左右看看,走到大堂抓药处,突然伸手,轻而易举就将柜台举了起来。

    “我天生神力,脚下功夫也不错,元叔安心在家收拾东西就是。”

    元刚双眼瞪得像龙眼,惊愕地喃喃自语:“难怪总见你一个人独来独往,力气这么大,确实不怕受欺负……”

    “那元伯我先走了。”

    见她要走,元刚急忙出声叮嘱:“元老在东门外从左边数第六个帐篷,姑娘一定要小心附近的衙役。”

    东门外有衙役值守,人不多,每次只有两个人。

    “明白。”

    赵嫣冲他点点头,一溜烟冲进雨布里。

    ……

    从白马镇到永安县需要途经陈家沟。

    赵嫣为了早点救人,经过陈家沟的时候,没停下,径直往永安县城赶去。

    她在路上就换掉身上的蓑衣斗笠,一身黑衣黑靴在雨天狂奔。

    雨又下大了。

    官道上泥泞不堪。

    她足足走了快两个时辰才走到地方。

    从西门绕到东门又过去快半个时辰。

    东门外,一溜烟排着六顶帐篷。

    每个帐篷里住着两名大夫。

    都是永安县地界的老百姓,县令用人,不得不来。

    有两名衙役手持大刀在附近巡逻。

    赵嫣到的时候天还没黑,为免节外生枝,她躲在附近的林子里,只等天黑就行动。

    夜黑透。

    大雨还在继续。

    巡逻的两名衙役见没什么事,先后进了第一个帐篷。

    第六个帐篷里,元玉堂正和另一位老者仔细研究防疫的方子。

    钱县令把他们抓来那晚,这天就开始下雨,南门外的情景他们也远远地看过,只是现场太过惨烈,他们没敢近距离接触。

    他们只能根据当时看到的症状查医典,针对性给出治疗方案。

    本来还有一些症状轻微的患者被安置在帐篷不远处,可由于连着下雨,那几个患者病情在一夜之间急剧恶化,等去看的时候,几个人全都死了。

    没有生存的患者,钱县令也没说放人,他们只能继续待在帐篷里待命。

    “元老弟,情况不妙啊。”

    说话的是王富阳,他比元玉堂略长几岁,此刻正愁眉苦脸地翻看医书。

    元玉堂在他对面,同样在查阅典籍。

    听到王大夫的话,他合上医书,感慨万千。

    “是啊,老天爷突然下雨,这瘟疫恐不好防。”

    甚至比他预想的更要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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