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宾朋满座,礼乐齐鸣,人人都伸长脖子望向盖着喜帕的新娘子,热议纷纭。

    声音杂乱嘈杂,纪棠听不清楚,垂眸盯着脚下的路,随着喜婆步入喜堂。

    “新娘子来了,快请世子。”

    纪棠在厅中站定,等了片刻,新郎在一片欢呼声中来了。

    “快看快看,谢世子来了。”

    “几年不见,谢世子依旧风华无双,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大喜的日子,无人再往下说。

    “咳咳……”

    几声咳嗽在纪棠耳边响起,她偏移目光看去,看到半只红靴。

    紧跟着,纪棠手中被塞入喜带,与相执另一端的谢知行在司礼的高喊中行礼。

    于常人而言,行礼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对谢知行而言却分外艰难,动作缓慢不说,每次起身都得咳一会儿。

    终于,三拜礼成,纪棠被扶去新房。

    谢知行由人搀扶着走在前头,一路上都在断断续续地咳嗽。

    纪棠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透过喜帕下的方寸视野,隐约看见前面的人走路有些跛。

    果真是身残病重,难怪纪微死活不肯嫁。

    不过纪棠不在乎,男人嘛,只要不影响她赚钱过好日子就行。

    侯府很大,连廊小道绵长曲拐,在纪棠感觉前面的人咳的快要断气时,新房总算到了。

    “世子喝口水歇歇。”

    一进新房,下人就赶忙扶着谢知行坐下,婢女端来茶水给他润喉。

    喝了半盏茶,谢知行好受了些,咳嗽渐渐止住。

    喜婆看谢知行情况稳定下来,招呼着继续进行剩下的规礼。

    跟来闹洞房的年轻男女,都是侯府堂表亲,笑闹着跟进内室,想一睹新娘子的芳容。

    若是旁的闺秀,在各府宴请做客时,多多少少会有所闻面。

    可纪棠不同,她在乡下长大,不与盛京任何人相识。

    是以满屋子的人都对纪棠充满了好奇。

    谢知行走到床前,接过喜婆递来的喜称,在众人期盼下挑开了喜帕。

    憋闷了半日的纪棠得获自由,顿觉浑身舒爽。她一抬头,与满屋人视线对上。

    眉清目澈如远山溪流,挺鼻朱唇似山峰红日。

    很干净明媚的一张脸,让人眼前一亮。配上华丽嫁衣和满头珠翠,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长嫂真好看。”一少女出声赞叹。

    其余人醒过神来,谢家二房大嫂顺着话头道:“是啊,弟妹瞧着一脸好福气,定是贵福之人。”

    “看来果真是天赐良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恭贺,欢声笑语不断。

    谢知行看着纪棠那张有些熟悉的脸,目光沉凝心中微诧。

    竟然是她。

    纪棠扫视一圈满屋人,牵动唇角露出微微笑意,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眼前人身上。

    男人一身大红喜服,颀长身形略有些佝偻倾斜。虽身有残缺,但他那张脸,却是生的丰神俊朗,叫人见之惊叹难忘。

    浓眉似剑,朗目若星,高挺鼻梁下唇色有些泛白,线条流畅的面庞也显露出几分病态,使得原本俊挺的相貌变得柔和了几分。

    “瞧瞧,表弟妹看知行看入神了。”谢知行的表姐笑着打趣。

    谢知行的俊朗,在盛京可是出了名的,当年十五岁的他,就已名贯满城,令万千少女魂牵梦萦。

    如今便是残了病了,那也仍旧是个俊俏郎君,谁看谁迷糊。

    纪棠被说的面皮一热,慌忙收回视线,引得众人哄然大笑。

    “合卺酒来了,请新郎新娘共饮合卺酒。”喜娘端来两杯酒,呈递给谢知行和纪棠。

    谢知行在纪棠身旁坐下,与她交臂而饮。

    喝完这杯酒,大婚仪式便算完成了。

    因谢知行身体不好,能省略的规仪都省了,一切从简。

    喜婆边撒花生莲子边说着吉祥话,在谢知行再次咳嗽起来时,谢知熠领着众人走了。

    “你们也都出去,别扰世子清静。”一粉衣婢女挥退屋中下人。

    下人依言退下,没有半分迟疑。

    很显然,这婢女地位不低,在院中很有话语权。

    “姑娘……”木樨看向纪棠,有些犹豫。

    “去吧。”纪棠示意她放心。

    木樨走后,屋中还剩下四人。纪棠与谢知行,以及两名粉衣婢女。

    看得出来,两人是谢知行的贴身婢女,将谢知行伺候的无微不至。

    两人一人倒茶,一人给谢知行抚背,配合的十分默契。

    纪棠在一旁静看了半晌,觉得自己委实有些多余,走到桌前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然喝了一口,纪棠觉得味道有些不对,看着杯中茶狐疑地皱起了眉。

    “呵呵……”谢知行低笑出声,“那是我喝的药茶,我这屋中没有旁的茶水。”

    难怪味道这么古怪,纪棠悻悻搁下。

    “照莹,去沏壶茶水来。”谢知行吩咐。

    “是。”先前说话的婢女领命去了。

    纪棠顺势在桌边坐下等着。

    另一婢女仍在给谢知行抚背顺气,直到谢知行抬手,她才停手去收拾喜称等物。

    纪棠同谢知行目光相对,思索着关问:“世子身子可要紧?”

    “嗯,不大好。”谢知行抿着唇,面色苍白。

    纪棠又问:“那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或是注意的?”

    谢知行道:“安静些。”

    纪棠:“……”

    她就多余开这口,自讨没趣。

    收拾东西的婢女见纪棠误会了,开口解释道:“世子的病需静养,且不能说太多话,否则会咳嗽不止。”

    原来如此。

    纪棠了然点头,“我知道了。”

    这时,照莹端着沏好的茶回来了。

    茶水太烫,得晾一会儿才能喝。

    谢知行抬眼扫了两名婢女一眼,两人会意向纪棠行礼。

    “奴婢照莹。”

    “奴婢夏蝉。”

    “见过少夫人。”两人齐齐福身。

    “她二人是院中一等婢女,往后你有何需要,直接吩咐她二人。”谢知行一语双关,既是告知纪棠,也是告知照莹和夏蝉。

    “是。”二人应下。

    纪棠打量着面容姣好身段窈窕的两人,隐隐明白了什么。

    她们的身份,怕不只是婢女这般简单。

    “我乏了要歇会,下去吧。”谢知行挥手。

    照莹和夏蝉恭顺退出屋子,带上屋门。

    纪棠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走。

    今日是大喜之日,按规矩新娘子是不能出新房的。

    谢知行脱了鞋欲要躺下,见纪棠盯着他,于是礼貌邀请,“可要一起?”

    这青天白日的,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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