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少爷,真想把老爷气死吗?”
媵妾凤鸣陡然换了副脸色,美眸里含着泪光,如痴如怨地望着崔平。
崔平秒懂,这是让我配合她,做戏给萧虎看呢。
正愁崔长宁醒了,没地方讹银子,如今送上门来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佯装生气,拂袖冷哼,连招呼都没有跟萧虎和贾士彟打,拉起白姨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隐隐约约,听见媵妾凤鸣在后面跟萧虎打招呼。
说家里乱成一锅粥,让郡守大人见笑,吩咐下人,赶紧把叶郎中找来。
“唉,真是不巧啊,本来有件天大的好事,想找崔老爷从长计议。”萧虎不无惋惜地叹息道。
媵妾凤鸣屈身施礼:“家有不幸,还望郡守大人和贾老爷海涵。”
“既如此,养病要紧,那就不打扰了。”萧虎转身告辞,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崔老爷醒来,只说辽西海道已通,大宗货物,可由金州过沓津,去往高句丽。”
这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歪眉斜嘴的崔长宁一下子醒了过来。
“逆子,气煞吾也!”
“老爷,你醒啦?”
崔长宁的突然袭击,让媵妾凤鸣措手不及。
暗想,老爷你倒是坚持得久一些呀,奴家刚刚帮你圆了谎,怎么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望见郡守大人,崔长宁在崔福的搀扶下,勉勉强强地爬起来,冲着萧虎躬身作揖,让郡守大人不要责怪。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崔老爷休要自责。”
分宾主落座,崔长宁让人奉上翁字一号青茶,请萧虎和贾士彟书房就座。
说起这辽西海道,一直是崔长宁的心结,二十年前镇北军解散,大宸防线逐渐收缩。
原本属于大宸的辽东郡落入肃慎之手,导致陆路水路渐次不通,崔家铺子的货物困守在辽西和右北平一带,出不了海。
白姨就是那个时候,从辽东迁回关内的。
“大人所说的辽西海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崔长宁启口问道。
萧虎哈哈一笑:“北胡日渐势大,肃慎人也不肯闲着啊。日前密书朝廷,愿与大宸结盟,共同对付北胡。故此开辟辽西海道,允许货物往来。”
“哦?那不是还隔着右北平和辽西郡吗?与我晋北货物,并无多大影响。”
为了多一些谈判筹码,崔长宁故意列出地理位置上的不便,进一步探听萧虎的信息。
萧虎并不隐瞒,将肃慎和大宸结盟的详细情形说给崔长宁听。
原来这肃慎一直窝在大兴安岭以东,被胡人欺负了几百年。
如今出了个雄心勃勃的首领,统一肃慎诸部,威慑高句丽,大有西出兴安岭,与北胡分庭抗礼之势。
年前出海劫掠,在对马岛遭遇风暴,五十条海船折了一大半,反被对马岛上的倭子杀了个损兵折将。
肃慎人联合高句丽,誓报此仇,与大宸结盟,希望得到更多的物资。
康准许辽西郡开辟通往高句丽的海道,辽西和右北平物资匮乏,运输力量不够,这件事便被代郡郡守萧虎揽了下来。
听了萧虎的分析,崔长宁不由得皱起眉头。
以辽西和右北平两郡之力,尚嫌运力不够,肃慎人的胃口得有多大呀?难不成他们要做第二个北胡?
见崔长宁心有疑虑,萧虎端起火堆上的吊炉,亲自给他续了杯水。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肃慎人既然想与北胡分庭抗礼,我大宸何乐而不为?”
“况且他们要对付的,是对马岛上的倭奴,与北胡争锋,尚需时日。如今我广宁军,已经配备先进火器,即便二胡联手,何足惧哉?”
“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们家六少爷啊,研制出来的轰天雷,已经在万全大显神威,本郡守正要上书朝廷,替他请功。”
说到这里,郡守萧虎哈哈大笑。
将手引向贾士彟,说如果崔老爷没有意见,发往肃慎的物资便由崔长宁和贾士彟负责。
崔长宁为督办使,贾士彟协助。
“不敢不敢。”崔长宁习惯性地邹起眉头,冲着萧虎和贾士彟行了个礼:“开辟海道,那是好事。这么多物资从山里运出去,最便捷的道路便是桑干河啊。况且这么多物资,还得从别处转运过来。”
“崔老爷不必担心,广宁军扼守洋河要道,北胡想南下,势比登天,桑干河水道安然无虞。至于物资,不必从别处转运,我代郡便有多处矿产,生产最重要的盐铁绰绰有余。”
原来如此,崔长宁明白了,最近十几年,传闻萧虎在晋北开辟多处矿产,往北胡贩卖盐铁的事情彻底实锤。
如果不答应,显然拂了郡守大人的意,若是再来追问崔家密道,又要耗费大量口舌。
“如此,长宁愿效犬马之劳。”
事情便这样答应下来,送走萧虎和贾士彟,崔长宁和崔福再次走入书房。
“老爷,真答应他们吗?”崔福问。
崔长宁长眉微挑:“为什么不答应?辽西海道正是我们愁了十几年的烦心事,若能登上高丽岛,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您是说……金发罗刹,可能与高丽岛有关?”崔福小心翼翼地问。
崔长宁沉吟半晌,端起书案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既然西边找不到,便去东边瞧瞧,星辰大海,说不定会有新发现。让崔振通知云字旗,安排人手,负责辽西海道。”
“是,老奴就去安排。”崔福躬身应答。
崔长宁喊住他:“不,你亲自去,乌鞘岭一战,你们一家子,一年没有团聚了吧。”
“回老爷,还差一个月。”崔福的浓眉拧成了结。
“去吧,待我向媚娘问好。”
崔长宁挥了挥手,老崔福退出书房,半个时辰后,青石大街上多了个卖柴火的樵夫。
那樵夫看上去六十多岁,身材高大,除了略微有些驼背,身子骨的健硕程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卖柴火喽,积攒了三年的柴火,十五文一担。”
“老爷爷,真是十五文一担吗?”有个小男孩拉着小女孩跑出来。
正是崔振的弟弟崔侗,和陈永年的外甥女傅婉莹。
听到有人喊他,老樵夫缓缓转身,放下柴火担,在那孩子的小脑袋上爱怜地摸了一把。
“是啊,十五文一担,你想买吗?”
不知何故,老头的声音略微发颤,炯炯有神的眼睛里似乎蒙了层淡淡的泪光。
“别家二十文,爷爷怎么卖十五文?”小男孩推开老头的手。
“肯定是大骗子,走,崔平哥哥来了,带了好多好吃的。”傅婉莹拉着崔侗的手,调头就走。
两个孩子的对话,惊动了院子里的崔平,他托着刚刚翻出来的蛤蟆皮走过来,盯着老樵夫上下打量。
陈永年屁颠屁颠跑过来,瞥了一眼柴火担子,吩咐孩子回屋吃东西。
“卖柴火的,你过来。”不远处的小院打开门,崔侗的母亲媚娘冲着老樵夫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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