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觅领着碧珠走出,谢少卿已带着寺丞李尧,连同几名司狱驾马远去——有人死了、有人杀了人。

    碧珠见桑觅神志恍惚,不禁起了打趣的心。

    “小姐,走远了,你还看呢?”

    “姑爷生得好看,你都望眼欲穿了呢!”

    “小姐,你现在像望夫石,你知道吗?”

    桑觅浑然不觉,好似没有听到她说话。

    候在马车旁的丁三已将马凳摆正布好,见到她们,恭顺地迎上来招呼。

    桑觅缓过神来,踩着凳子坐上马车。

    同时,出声道:“丁三,去国子监。”

    碧珠听到这话,为之一愣。

    “国子监?咱们不回府吗?”

    桑觅却没有再多做解释。

    丁三略显迟疑,但还是得了令。

    碧珠也只好乖顺地跟着自家小姐稳稳坐好。

    满腹狐疑,未再多问。

    桑觅心中暗有盘算。

    祭酒柳元良,是阿姐桑盈的夫。

    并且,胞弟桑靖之,是国子监律学的学生。

    眼下国子监死了人。

    桑觅可得去瞧瞧,发生了什么。

    顺便看看那位许久不见的姐夫。

    丁三没有将马车赶得太快,桑觅一行人的速度,自是比不上从大理寺出发的那数匹快马。她们到国子监时,大理寺的人马已到了好一会儿。

    ——

    国子监书学、飞星馆。

    附近,聚了不少人。

    桑觅与碧珠、丁三,循着人群赶来。

    大理寺已在内中查案,闲杂人等不可接近。

    桑觅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在星空院前的一棵柳树下,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竟是桑盈与她的陪嫁丫鬟绯玉。

    她领着碧珠,快步过去。

    “阿姐,你也在这里?”

    桑盈正瞧着热闹,听见熟悉的声音,回身看她,顿时一阵惊喜:“觅儿,你怎么来了?”

    “我……”

    桑觅答不上来。

    她能说,自己是来看死人的吗?

    桑盈瞥了瞥不远处的两名大理寺司狱,问道:“你同谢大人一起来的?”

    桑觅摇头。

    桑盈拉住她的手,退了几步:“咱们走远一点吧,里面有个死人呢,很是恐怖。”

    “死的是谁?”

    桑盈回想了一番:“书学的学生,叫罗松。”

    紧接着,她同桑觅说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桑盈常来国子监探望柳元良,她担心他事务繁忙,忧思挂念,有空便会过来,为他端茶递水,顺便,还能瞧一瞧醉心学业的桑靖之。

    今日也不例外。

    没想到的是,突然有人来报。

    说是,书学的学生罗松死了。

    ——

    罗松自幼好学,喜读诗书。

    父亲是望京小吏,身世普通。

    谢择弈与寺丞李尧赶来时,罗松的尸体还摆在地上。

    额头上血肉模糊,浸红了半张脸。

    第一个发现状况的,是国子监的书学博士。

    除了书学博士和死者外,当时还另有四人在场。几人一致说辞,是罗松与他们打闹,无意之中跌破了头,忽然摔死了。

    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都很害怕。

    而罗松的同门好友却说,罗松是被人杀害,继而惊动了更多的人,直到祭酒大人遣人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人到了后,书学星月院已禁止闲杂人等出入。

    相关的几个年轻人,由两名大理寺司狱陪着。在案情不明的情况下,不容许他们自由走动,也不许交头接耳,自主闲聊。

    大理寺丞李尧望了望尸体,转头去瞥牵连紧密,候在一旁的几个学生:“谢少卿,方才问过了,与罗松打闹的几个学生的身份,左丞相张家嫡次子张祁勉、张祁勉的远亲表弟袁路、洪州卓修文、以及望京礼部尚书庶子赵安平,他们都是平日里与罗松多有来往的书学同僚。”

    谢择弈蹲在尸体旁。

    他伸手压上罗松的下颌,轻轻掰了掰他惨白的脸,简单观察了一下额头上的斑驳伤痕:“正面钝器击打,不止一下,绝非所谓的跌破头摔死。”

    李尧抿了抿唇:“那这可是个烫手山芋。”

    要定性成谋杀,这就不简单了,目前而言,事发时与罗松接触的那四个人,谁都不好查办。

    尤其是,张祁勉与赵安平。

    张祁勉是左丞相张秉成的次子。

    赵安平哪怕是庶出,其父也是礼部尚书。

    诚然,解决方案,国子监已为大理寺准备好。

    那就是,以罗松在打闹中无疑跌破头摔死结案。

    一个小吏之家出身的少年,死了便死了。

    但李尧自是不会将这番话说出来的。

    谢择弈环顾一周,看到滚落在地上角落中的一个带血烛台。

    他起身,对李尧交代道:“派人将尸体运回大理寺,由仵作验看,这个房间,在结案之前,老规矩,依律维持原状。”

    李尧有所回神,想起那个动作总是慢几拍的酒鬼仵作,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验尸述词要急出吗??”

    谢择弈说:“告诉他,越快越好。”

    李尧点头:“是、我会转告他。”

    “让国子监帮忙准备四个房间,以作相关人等的临时收押,我一个一个审,着大理寺录事马翰跟记审问细节。”

    “是,我这就去办。”

    李尧应声,旋身离去。

    ——

    飞星馆外。

    柳元良过来寻桑盈。

    未料桑觅也在这儿。

    本就不佳的脸色,这下更难看了。

    国子监出了这档子事,他的心情断然不会很好。

    “盈娘,你还不回府去吗?”

    桑盈有些迟疑:“夫君……”

    柳元良又道:“这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视线,不经意地瞥向桑觅。

    桑觅不知礼数,见了姐夫长辈,一贯很少主动打招呼,柳元良现下心有郁结,也懒得给她什么好脸色了。

    “有什么不能待的?”

    桑觅倒是不以为意。

    桑盈担心妹妹和夫君再闹不愉快,忙出声:“多谢夫君关心,眼下我碰见觅儿,她身子弱,受了惊吓,我想好好陪陪她。”

    柳元良眉头紧蹙,正欲说点什么时,大理寺丞李尧从星空院走出,他匆匆拜见后,与祭酒柳大人说了来龙去脉。

    大理寺将在国子监,就地审案。

    柳元良心下微惊,但还是着人配合。

    于是,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被司狱带走。

    他们被分入四个不同的房间。

    房门一关,与收押无异。

    此时的人群,愈发显得躁动不安。

    柳元良不愿见人群再聚集,将满心好奇的书学学生给驱走。

    桑觅好奇地观望着。

    越来越觉得谢择弈行事严谨。

    难怪桑大人常说,望京城的安治良好,与大胤完整的律令法条,以及大理寺的严谨密切相关,这其中谢择弈功不可没。

    可他这么干,不会得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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