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交易
“大爷”
装潢古朴的书房内，一个身着儒衫的书生正襟危坐的坐在书桌前，檀木书桌上放有一方样式古朴的端砚，一旁放着的毫笔笔尖上还有些湿润，显然主人不久前还在使用它，而在书桌上铺开的宣纸上也墨迹未干，上面写有一篇赋，字迹飘逸不羁。
“那人真是这么说的？”
坐于书桌前的马垣伏低身子，吹干纸上的墨迹，脸上看不出喜怒。
“千真万确，那人打伤了大当家他们，然后说是您的故人想与您见上一面。”
在一旁的小厮打扮模样的人诚惶诚恐地又复述了一遍先前的话。
“公子……”
马垣摇摇手阻止了站立于身后一侧的黑衣男子的话语。
“既然他敢来，我马垣作为东道主哪有不见客的道理，他既然这么想见我，我当然也不能折了人家的面子不是。”马垣嘴角上扬，露出笑容。
旁边的小厮却赶紧把头低了下去，马家大少的笑面虎之称可是闻名黑白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厮想到这便有些心底发虚，因为此次毕竟是帮中惹的事到最后却还要身后的马家大少出面，事情麻烦大小不说，光是为此折的面子都够帮中众人喝一壶的。
但好在马垣也没有在这种小角色身上出气的意思，只是吩咐黑衣男子去准备马车后便起身向着院中深处走去。黑衣男子见劝阻不了马垣，只得在心里叹息一声，他与马垣从小一块长大，一个为主一个为仆，知道他心性如此，做了决定的事情旁人是改变不了的。
随后不久，一辆低调的马车从这座豪宅后方向着城中某处而去。
宋辰轶靠在仓库一边的墙壁上，看上去神色悠闲，而在一旁的马三则抱着昏迷不醒的何饭，神色焦急。
位于几人不远处的独眼眼神闪烁，对于那个原本是猎物如今摇身一变成猎人的少年真正身份不由猜测起来。
原本以为只是个远处来的不谙世事的富家少爷，没想到此人武艺如此高强，而且年纪也是如此的年轻，再加上他自称与马家大少认识，这样一来这人的身份便有些玩味了，他可是知道马垣做的那些勾当，那些身娇体贵的富家少女可有大半都是他独眼抓来给马垣的，再加上关于城南外那片大山里有吃人的妖怪的传说，他可是真切相信的，因为他那只瞎掉的眼睛正是被一头因为犯了事从山中逃出来的蜈蚣精给弄瞎掉的，如此一来，眼前这个身手近乎妖孽的少年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只是独眼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便一边叫了人去通知马垣，一边在这里拖住此人。
不消片刻，一阵马蹄声在外面街道响起然后在仓库外停下，随后仓库大门由内打开，穿着一身黑袍的马垣走了进来。
当马垣看到所谓的“故人”竟是宋辰轶时，脸上一阵错愕，随后便又笑了起来。
“原来是宋兄呀！真是，宋兄若是想要找马某的话叫下人通报一声便是，马某自当登门拜访，那还麻烦宋兄。”马垣说着便走了过来 一脸寒暄。
“马兄严重了。”宋辰轶抱了抱手。
“唉！宋兄这是说什么话，都是手下人不懂事，招惹到了宋兄，今天马某在翠玉坊摆酒席，亲自向宋兄赔罪。”马垣说着向那边的独眼示意一眼。
第一次见到马家大少如此姿态的独眼愣了一下，随后连忙向前来弯腰道歉：
“宋少爷，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还请少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人计较。”
随后又转身将那个瘦脸叫来，当着宋辰轶的面废掉了他的双手。
瘦脸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大声惨叫求饶。
宋辰轶动了动嘴最后也没说什么，眼看着瘦脸被废掉胳膊，嘴里堵着布条架出了仓库。
而这边独眼还在赔笑着，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事而有任何不满的表情。
旁边叫独眼过来赔罪的马垣也愣住了，他也没想到独眼会如此的当机立断，或者说如此的“不要脸皮”，想他独眼也是混迹江湖好些年头的老江湖了，胸中自有一股傲气在，就算自己平日里想要对他随意差遣也不可能，甚至他肯为自己做事，自己能为他提供庇护和钱财是一部分，而最大的原因还是自家那个如今卧病在床的老头子曾经在妖怪手中救过独眼一命，劫后余生的独眼便起誓会一生照顾马家。
不管独眼是因为什么原因会做出今天这种“不知廉耻”事，但对于马垣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马垣随后便叫人将马三和满身伤痕昏迷的何饭带往医馆，邀请宋辰轶一同前往翠玉坊。
而目的正在于此的宋辰轶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便上了一辆马车向着城中拿出繁华地段的高档酒楼而去。
“宋兄，这是本地特有的鸳鸯鱼，肉质鲜美，肥而不腻，精而不瘦。”席间马垣便如同寻常富家公子招待朋友一般，不断的为宋辰轶介绍桌上美食。
酒过三巡，酒足饭饱后，宋辰轶与马垣坐在一间茶楼中，欣赏着远处河流上的河水流动，雨幕笼罩的江面看起来广阔无边，如同没有尽头的海泽。
“马兄”宋辰轶转过身去抱了一拳。
“嗯？”马垣端起雾气升腾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随后转头望向宋辰轶。
“我想和你做一笔生意。”宋辰轶转头望向江面。
“哦？宋兄想做什么生意？”马垣嘴角带笑，却不意外。
“那边那座山上的那些女子是马兄送上去的吧！”
“嗯？”马垣挑了下眉，似没想到宋辰轶会如此的开门见山。
见马垣不做回答，宋辰轶继续道：“马垣，你我都清楚的事就没必要再拐弯抹角了吧！”
“那宋兄又是想怎样？不会是把我举报了吧！”马垣愣了一下，随后嘴角带笑。
“举报？”宋辰轶摇了摇头：
“正如那日你所说若是我向官府举报了你，而你反过来咬我一口，谁也讨不上好。”
马垣笑而不语。
“所以不如我们两人坦诚一点，少些弯弯拐拐。”
马垣站起身来，一手拿起茶杯，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咀嚼着杯底的茶叶：
“我马垣生于马家，外人以为我衣食无忧，过的是锦衣玉食的天上人间般的生活，实则呢？我头上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我母亲也是个没有任何地位背景的普通商贾之女，在这个争权夺利的大家庭里，我拿什么去斗，我拿什么去拿到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因为我是幼子，家中老爷子对我相比其余子女要更加的宠爱一些，然而这不过是把我推到了另一个更加苦难的场面，明面上那些哥哥姐姐对我宠爱有加，而背地里却是下黑手，想着怎样把我置于死地，因为我对于他们继承家产绝对是一个最大的威胁，一次，平日里最为宠爱我的姐姐将我的头按在水里，我差点被淹死。老爷子知道但是他从来不说，只是对我更加的宠爱，将对我的喜爱搬到了台面上，我对于他而言终究不过是几个儿子中的一个，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在我可以管事后我选择接受最苦最累，整天打打杀杀的黑道事务，主要为了保护家中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我还记得当我在厅堂内说出我想接受这个生意时，我的那些哥哥姐姐们脸上既带有兴奋又戒备，因为在他们眼中我已经被淘汰了，在他们的游戏中我已经除名了，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其余几房了。”
“这些愚蠢的哥哥姐姐们呀！”马垣脸上露出唏嘘的笑容。
“他们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条路吗？因为黑道才是支撑我们这个家的顶梁柱啊！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只有实力才是硬道理。”
“多年后，当我出现在那个曾经差点将我淹死在水缸里的那个姐姐房间里时，她大喊大叫，拼命挣扎，最后还是和她的情夫死在了床上。”
“那晚，血染红了我的白衣，正如往日里一样，只是却是第一次沾上了亲缘的血，老爷子站在屋外，直到那个姐姐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也没有做什么，甚至没有对我有一声地呵斥，因为他知道这个家已经不在他的手里了，而在我这个当年被他用来挑拨几房争斗的杂种手里。”
马垣说完，将口中的茶叶缓缓咽了下去，随后转过头来看着宋辰轶：
“所以，我有人有钱，你凭什么跟我做生意？”
“就凭这个。”宋辰轶从怀中拿出一颗通体漆黑的珠子，其上淡淡灵气环绕。“就凭这颗蝎精的精魄。”宋辰轶将漆黑珠子放到桌子上，丝毫不担心马垣将其抢走。
马垣沉默片刻：“成交，你要我做什么。”
……
宋辰轶从茶楼出来时已是太阳西移，落日时分，昏黄的阳光透过淡淡的水幕斜斜的照在高楼上，在地上印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宋辰轶撑起油纸伞，走向雨中，而在转身的一刹那却见到了一个不该见到的人。
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娇小人影压低了斗笠，背上背着一个包裹，行色匆匆地穿破雨幕，向着街道那头而去。
宋辰轶在那人转头看来之前赶紧转过头去，向着与那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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