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清水灯会
清水河中央的画舫群中,一艘最大也最为花丽的画舫位于画舫群中间,这艘画舫有五层之多,高达几十米,高挂的灯笼将画舫照亮,其上的装饰华丽奢华尽显富贵,不断的有人乘着小船上到这边画舫来,来者多是些羽扇纶巾的书生,脸上带着傲气和兴奋,也有少数穿着锦服的中年男子携家眷而来,这些便是在朝堂上身居要职的高官了,这些人也是那些自认有着几分才华的书生的目标,若是能与这些拿着厚禄的高官攀上几分交集,即使不能马上入朝为官,在各位大人府邸当个幕僚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后若是朝中有了空位自己也比别人多了几分胜算。因此,清水灯会也被称之为龙门灯会,一跃龙门化成龙,便是说这些寒门子弟。当然,这也只是此次灯会的目的之一,对于那些家中富裕或是家中长辈已经封官加爵的富绅公子来说,通过灯会来结实朝中重臣毫无意义,他们来此只为一件事,那便是一睹清水国的“水公主”--秦淼淼殿下的盛世容颜,若是能在这位才貌双全的大公主面前露上一面当然更好,至于说想要博得这位以睿智见长的公主就有点痴人说梦了。
而这位被船上众人所仰慕的公主殿下,此时却并不在河中那艘巨大画舫中。
在一处灯火辉煌的热闹河边,一身白色衣裙白纱蒙面的女子漫步在河边细碎的小道上,小道旁是巧笑嫣嫣的女子和爱慕的情郎互相依偎,轻声说着各种情话,白衣女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快步向前而去,穿过这段河道,到了一处小亭子,亭子中已有一人在此了,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老太太正好向着亭子外面而来,看见了白衣女子,慈祥地笑着向秦淼淼点了一下头,秦淼淼报以一笑,等老太太出来后才走进亭中。亭子不大,甚至有些狭窄,在亭子中间放有一方石桌,石桌前还有一个石凳,石桌上放有几张纸和一只毛笔和一个火折子,秦淼淼上前去拿起火折子却没有碰桌上纸笔,径直走过石桌向石桌后面的水面而去,秦淼淼弯腰看了一会儿漂浮着诸多河灯的水面,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河灯点燃放入河中,看着燃烧着微弱灯火的河灯慢慢飘向远处。
“殿下”秦淼淼走出小亭子后,换了一身黑色衣裙的夜莺低着头上前来。
“嗯?”秦淼淼看了一下夜莺绞在一起的葱白玉手,然后会心一笑。
“去吧!我在这等你。”
“其实也没啥,殿下要不一同进去吧!”
秦淼淼哑然失笑:“去吧!里面那么小,两个人都该转不过身来了。”
“那……”夜莺脸露迟疑:“我马上就出来,一下就好,殿下注意安全。”
“嗯,去吧!”
不多时,仿佛放下了一挑沉重担子的夜莺从小亭子中走了出来。
“殿下为什么每年都要来这呢?”一身黑色衣裙的夜莺脚下踢着碎石子,忽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秦淼淼。
“以前母后还在世的时候,有一年天下精怪作祟,父皇为了处理这些妖怪闹事整日整夜的想对策,母后便带着我和青儿来了这里,母后说她以前还为出阁时一有烦心事便会跑到这里来放河灯,经常一放便是一片,将河面映得如同天空的星河,然后心情就会变得好起来,那些烦心的事也会被解决了。”
“后来母后去世后,父皇便将自己埋头在各种事务上,我想到了母后曾经带我和青儿来过的这个地方,便来了,也学母后一样放了一整晚的河灯,其后每一年灯会我都回来放一盏河灯。”秦淼淼回忆般地说完便望着那如同星河般飘荡着河灯的河面怔怔出神。
“哦!”夜莺若有所思。
“其实夜叔叔也不容易的……”秦淼淼随后回过神来便对夜莺说道,然而还没说完却被夜莺打断了。
“殿下,咱能不说他吗?”
夜莺眼中柔弱没有了往日的强势,反倒如同一只受伤委屈的小鸟。
“公主殿下”
这时前方黑暗处却响起了一声讶然对我声音。
“谁”
前一刻还如同受伤小兽的夜莺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手掌伸到腰间才想起自己穿的是裙子,身上也并没有佩刀。前方阴影动了一下,随后走出那片阴影,躬身行礼,昏暗的灯光照在白衣书生俊朗的脸庞。
“周珺?”
“夜小姐”
那人抬起头来,脸庞上带着笑容,向着夜莺拱了下手。
“你怎么在这?”
夜莺皱了下好看的柳叶眉,却是将手从腰间放了下来。
“我刚好路过。”
“哦?是吗?”夜莺明显不信,若是说其他人是偶遇倒也有几分可能,但对于身世显赫的周家公子来说,若是真心想要知道公主殿下的行踪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周家公子爱慕大公主许久,且不是如同普通人对我那种爱慕,而是真切付出了行动的,写诗送赋可是很常见的,而当今圣上貌似也有这方面的想法,并不阻挠周珺对大公主的各种示爱。
见到夜莺脸上明显得就差写上“我不信”三个字的不信任,周珺耸了耸肩,并不解释,随后向两人告罪一声,向着两人来处而去。
“走吧!”秦淼淼轻声唤夜莺。
夜莺转过看向周珺离去方向的脑袋,随后有些愁眉不展地对秦淼淼说道:
“殿下,这个周珺如此处心积虑的是想干嘛?”
秦淼淼想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便笑着说道:“这位周公子可是个好人呀!”
“好人?他?”夜莺一脸的不敢置信。
皎洁的月光和着昏暗的灯光照在河边两个气质不一的少女身上,一个白色衣裙的少女轻捂着嘴,笑魇如花,略弯的双眼如同繁星闪烁,而她旁边的那个黑色衣裙的少女则是瞪大了眼睛,小嘴张开成圆形。
离开秦淼淼和夜莺的周珺,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河边,到了那处河边的小亭时愣了一下,随后还是走了进去,随手拿起一张空白的纸叠成一个丑陋的河灯放入河中去,随后却是在弯腰时从亭子下方贴近水面的那处阴影中扣下衣物,塞入衣袖中,走出小亭,快步向着秦淼淼两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装饰华丽的画舫顶楼中,一席黑裙的夜莺无聊的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繁城似锦,明亮的灯火如同一条长长的火龙环绕在城市中,水面映出了画舫的下面几楼的模糊景象,昏暗的人影在水中走来走去,觥筹交错间却是互相应承着。
不大一会儿便有两个丫鬟敲响了夜莺的房门,却是来为夜莺梳妆打扮的,夜莺想都不想便拒绝了,她整日穿惯了那些较为宽松的衣袍,此时穿着裙子已觉得有些别扭了,若是还要她画上那些精致的妆容然后像个木偶一般不能随意动弹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想到这,夜莺便有些佩服公主殿下了,秦淼淼已经进去隔壁房间一刻钟了,到此时还没出来,可想而知那些梳妆打扮是有多麻烦,若是叫她来,她可受不了。
而在下方一楼的大厅内,年轻公子们觥筹交错,吟诗颂对,若是自觉有些才气的便笔墨纸砚伺候,现场作诗,做的好了便为众人称颂,做的差了也不必忧心,因为在场还有根本不会作诗的,对于这些人来说这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真正对这场灯会在意的则是那些出身寒门的书生,这些人能被邀请到这艘画舫上来本就是才华出众,此刻为了引起二楼那些“大人”们的注意,此刻也是憋足了力气,打起十二分精神,十年寒窗苦读到了此刻离那康庄大道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往前一步便是康庄大道,败了便得从头再来,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杀戮只隐藏在背后的阴影,输了鲜血就会混着泥土埋在了不为人知的深处。
然而今晚这些想要在各位“大人”心中博出个位置的想法必然是要落空的。
此刻二楼众多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大厅中间一个白衣男子身上,男子轻摇折扇,嘴角噙着笑,谦逊的回着身边同龄人的恭维。
“李兄大才,真是我辈楷模啊!”
“李兄之才岂是我们这等人能比拟的?”
……
白衣男子刚才在厅中即兴赋诗一首,却是惊为天人,远超此前那些自诩大才子的诗句。
“李兄之才,我自愧不如。”
不大一会儿,在寒门中以诗词出名的一个大才子走上前来,眼神复杂,却是抱拳认输,不战而退。
“下方那是李相公子吧?”二楼中的一个双鬓微白的男子不大确定的问道。
“嗯,正是李相家的小公子,叫什么李……”旁边白发苍苍,皱纹密布的老者接话道。
“李思”两人一旁的一个相对年纪较为年轻一些的中年男子回答。
“对对对,就是叫李思,没想到李相不止对于朝中事务天下大事治理有方,对于家中孩子的教育也是不遑多让啊!”老者感叹着。
而在这时,下方大厅却一阵骚乱,喧闹的声音一直传到了楼上,白发老者不悦地皱了下眉,随后吩咐随从:
“去看看怎么回事。”
管家模样的侍从穿过长长的廊道,踏下阶梯,站在楼梯的中间向着下方望去,却见大厅中突然涌入许多的仆人,正排开人群,空出一条供两人可行的通道。
能参灯会的都不是软柿子,有些人便因此吵嚷了起来,甚至有个公子哥为此动了手,他身前的那个仆从脸上有着几条红红的印子,双眼圆瞪,怒目而视。
那个公子哥他正好认识,他爹是当朝礼部尚书,仗着他爹这小子平时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只是他还算知道分寸,做这些事时都是瞒着他家老子做的,目前也还没有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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