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祐与太子赵樽不算陌生。

    幼时爹娘尚在,他这公府世子也时常出入宫廷,与皇子为伴。

    但太子是不与他们一同玩耍的。

    赵玄祐很小就明白,太子和其他皇子不一样,他是中宫皇后所生,长子早逝后,他便是嫡长子,是注定要承继大统的人。

    莫说赵玄祐这样的宗室子弟,便是平王他们见到太子,亦是毕恭毕敬,不敢得罪。

    昨日崔夷初不肯说出奸夫是谁,但赵玄祐心里有数。

    崔夷初自恃身份和美貌,心气儿极高,通常人入不得她眼。

    能令她做到婚前苟且失贞这一步的人,普天之下恐怕只有眼前这一位。

    也不知道得知崔夷初嫁给自己的时候,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表情。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赵玄祐胸中似有惊涛骇浪在翻涌。

    也只是一瞬间。

    他神情未变,淡然走下台阶,路过太子身边的时候,朝他躬身行礼。

    “臣赵玄祐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闻声,漠然看向他。

    崔夷初与他是自幼相识,她生得美,他对她一向亲切,早已互有情意。

    可惜母后对他的婚事另有主张,所以惹出后面那些事。

    得知崔夷初出嫁时,太子不是全无感觉,只是碍于母后天威,不曾表露过一二。

    他早已得到了崔夷初,但他是堂堂太子,哪怕是他不要的东西,凡夫俗子也不配拿到。

    此时看着赵玄祐恭敬朝自己行礼,太子眼神有些复杂。

    老实说,赵玄祐此人手握兵权、能文能武,又得父皇喜欢,倘若能收入麾下,必定如虎添翼,偏生……真麻烦。

    “好久不见啊。”

    若说赵玄祐起初有七八成的把握,对上太子的目光后,他几乎笃定了跟崔夷初婚前有染的人就是太子赵樽。

    他那倨傲的眼神里,有不屑、讥讽和幸灾乐祸,那是看一个失败者的眼神。

    “赵卿家免礼吧。”

    “谢殿下。”

    跟在赵玄祐身后的内侍适时道:“太子殿下,万岁爷这会儿正在看奏折,请太子殿下在此稍候。”

    “看奏折?”太子平淡的声音陡然提高了,明显压了火气。

    赵玄祐刚刚从御书房出来,他能进去,堂堂太子进不得?

    不过,太子虽有不满,终归不敢在此造次,“有劳陈公公了,孤再等一会儿就是。”

    内侍将皇帝赏赐的六安瓜片递给赵玄祐,又唤了小黄门过来送他出宫。

    等着赵玄祐走远了,太子阴沉着脸问:“父皇进来时常召见他吗?”

    内侍道:“奴才不太清楚,不过今日陛下倒是与赵大人相谈甚欢。”

    说着,他朝太子福了一福,又回御书房里去了。

    -

    赵玄祐出了宫,正在等待侯府马车,忽而有一辆宝顶华盖的马车停在他跟前。

    驾车的人道:“世子,我们王爷有请。”

    是平王府的马车。

    赵玄祐跳上马车,挑开车帘,果真见平王坐在车里。

    “臣拜见王爷。”

    “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吧。”

    “是。”赵玄祐坐到了平王的身旁,“真巧,居然在这里遇到王爷。”

    平王吩咐车夫去明月楼,转向赵玄祐时随意道:“今日明月楼有几个戏班子在斗戏,本王定了包厢的位置,原本还觉得独坐乏味,还好遇到你了。”

    明月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飞桥栏槛、富丽堂皇。

    既能吃饭喝酒,又能看戏听书,陪侍饮宴歌舞的女子尽皆国色,天下间的王孙公子、文人骚客愿意去明月楼游玩。

    只是没想到平王也是明月楼的常客。

    “明月楼名闻天下,说起来臣还从未去过呢。”

    “此话当真?”

    “当真,让王爷看笑话了。”

    平王笑道:“你久在边关,没去过也正常,等会儿我让花魁娘子多敬你几杯。”

    说话间,平王的目光瞥向赵玄祐手中包好的六安瓜片,“怎么,你从宫里出来还带了东西?”

    赵玄祐点头:“陛下赐了臣一杯茶,臣喝着极好,龙恩浩荡,又多赐了臣一些茶叶。”

    “父皇最喜欢六安瓜片,这宫里能在他那边讨到茶的人,不多。”

    “臣受宠若惊。”

    平王道:“之前你说想留在京城,本王还为此费了些周折,没想到父皇如此欣赏你,听说上回你从内务府拿了好几匹缎子,还惹得宜安妹妹眼红了。”

    听到平王提到宜安公主,赵玄祐心中一动。

    宜安公主是知道崔夷初当初的丑事,那平王呢,他知道吗?

    赵玄祐微微蹙眉,犹豫片刻还是道:“上回臣遇到公主的时候,言谈之间得知公主对内子有诸多不满,臣冒昧问一句,当初公主与内子可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她们之间应该是没什么矛盾,”平王不假思索道,“只不过……”

    “还请王爷不吝赐教。”

    平王弯唇,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宜安这丫头虽不是母后所出,但她惯会讨好母后,深得母后喜欢,应该是她知道尊夫人不可能成为太子妃之后就疏远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平王神情泰然,不似作伪。

    看样子当初皇后和太子将消息封锁得厉害,哪怕是宫里人,也都不知道内情。

    “内子从前有机会做太子妃吗?”赵玄祐问。

    “当然,她的出身、样貌和才学,都比现在的太子妃要强上许多。”平王有印象,当时父皇应该是更倾向崔夷初的,不过这话没必要对赵玄祐说。

    “如今的太子妃……”赵玄祐微微蹙眉,“臣记得是皇后的娘家侄女、太子殿下的表妹。”

    “是啊。你常在边关,母后的作风你可能不太了解,她喜欢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太子妃的人选,她一早就定了,只是寻个由头把其他人踢出局而已,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别太在意。”

    “多谢王爷告知,臣只是遇到太子殿下的时候,感觉他对臣有些意见,才斗胆请王爷赐教。”

    “哦?”听到赵玄祐说太子对他有意见,平王神情微动,他看着赵玄祐,微微叹了口气,“本王是拿你当自己人,所以知无不言,往后你在本王跟前,可不要像从前那般见外。”

    赵玄祐自是听懂了平王话里的意思。

    他轻笑了下,抬眼看向平王,低声道:“臣不做王爷的自己人,不是更好吗?”

    平王闻言,略微怔松片刻,忽而眸心一闪,大喜过望。

    “玄祐,你是说……”

    他没把话说得更明,但赵玄祐也没给他机会往下说。

    “臣无能,或许帮不上王爷什么忙。但请王爷放心,臣绝不会是王爷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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