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在亭眼神激荡,手指止不住地颤着。
崔夷初和离回府后,兴国公依旧盛怒,把她关在祠堂罚跪,白日不能进食,只许夜里喝一碗粥,任何人敢去送饭,一律家规伺候。
一个时辰前,兴国公出门应酬,他担心崔夷初饿坏了,带上些点心小吃去祠堂看她。
谁知祠堂门口看管的人都不见了,他走进院子,便听到崔夷初尖利的声音。
“娘,我沦落至此,都是拜玉萦那个贱人所赐,她的亲娘如今在云水庵养病,你赶紧派人去结果了她,以泄我心头之恨!”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那个一直鼓励他求学、鼓励他写诗,还帮着他出诗集的妹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通房生的儿子,公府里所有人都看不起他,连兴国公都不愿跟他多说话,只有夷初拿她当哥哥看待,他不在乎兴国公府其他人,却只在乎这个妹妹。
偏偏这个妹妹,实在太令他震惊。
明明她跟赵玄祐和离,是因为她婚前失贞,她怎么怪罪到玉萦身上呢?
哪怕玉萦真的牵扯其中,她怎么能让嫡母去杀害玉萦病中的母亲呢?
崔在亭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公府,脑子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只是想到崔夷初母女俩说的那些话,本能地想要救人。
原想着去侯府,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玉萦。
这是天意,他没有犹豫,情绪渐渐平复,胸膛不再起伏,只是眼神依然激荡。
“玉萦,你赶紧给你娘挪个地方,他们知道你娘在云水庵,会对她下手的。”
“多谢……”玉萦竭力稳住心神。
她不确定崔在亭是好心还是坏心,但崔在亭说得没错。
崔夷初的确知道娘在云水庵,以崔家的做派,极有可能对娘下手,她必须尽快将娘安置到别处。
明日就挪……不……不能等到明日,今日就得挪。
娘好不容易有了一线生机,她绝不能冒险行事。
玉萦顾不上跟崔在亭再说什么,提着东西匆匆离去。
赶回云水庵的时候,汪嫂子正关上禅房的门准备离开,见玉萦神情惊慌,忙关切道:“姑娘,没出什么事吧?”
“我娘呢?”
“还是老样子。”
玉萦推门进去,见娘亲躺在榻上,呼吸匀称,终于松了口气。
“汪嫂子,你家就在附近,可知道有谁家在租赁房子吗?”玉萦的钱要留着给娘针灸,没法租赁院子,只能先找间屋子。
汪嫂子想了想,“出租屋子的倒是有几家,不过,姑娘是要自己住,还是……”
“想给我娘住。”
“那可能不行。”汪嫂子有些为难,“你娘病得太重了,便是欺瞒着屋主赁了下来,人家看到你娘这样抬进去,肯定立刻把你们赶出去。”
屋主都忌讳这些。
倘若屋子里死过人,那便是凶宅,往后不管是再租还是要卖,都会被狠狠压价。
玉萦握了握拳头,却无可奈何。
“姑娘,我男人快到家了,我还得回去做饭呢,我就先走了。”
“好。”
汪嫂子很快离开,玉萦想自己出去打听,可又不敢离开娘的身边,生怕自己一走便被人寻了空下手。
想了想,她喊了尼姑过来,询问附近的禅房有没有空着的,说是有其他朋友想过来。
等尼姑走后,玉萦悄悄把娘亲从榻上背起来,赶去了最远的那一间空房。
崔家的人即便过来下手,不太可能挨着搜寻,肯定要先打听。
偷偷换了屋子,对方一时便找不到目标了。
先熬过今晚,明日等陈大牛来了,立刻把娘带走,先住在陈大牛落脚的地方也成。
玉萦摸黑在屋子里躲着,手里攥着一把剪刀,不敢说话,也不敢进出。
她听着屋外渐渐平静,知道夜深了。
她强打着精神不睡,只是时辰越来越晚,眼皮子也越来越沉,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禅房的门忽然吱嘎响了一声。
玉萦一个激灵,握紧了手中的剪刀。
看到门口出现了一道黑影,她没有半分犹豫,从墙边飞扑出去,拿着剪刀朝对方的脖子狠狠扎去。
她的体力比寻常女子强一些,可崔家派来的杀手定然会武功。
她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在这一击杀死他!
眼看着剪刀逼近对方的脖子,那人却轻轻“嗯”了一声。
周遭太过寂静,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明显。
是赵玄祐?!
玉萦心中一凛,动作却停不下来了,想要惊呼,却因为太过紧张,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也是在这时候,黑影子轻轻一晃,便绕到了玉萦的身后。
玉萦整个人朝门外摔去,他轻笑了一声,捞起她的细腰,将她抱了过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玉萦根本来不及反应,手中的剪刀便哐当一声落到地上。
“胆子不小,居然敢行刺我了。”
玉萦大口喘着气,一颗心都快从胸膛里蹦出来了,眼角登时就有了泪意。
倒不是害怕,只是所有的事发生得太快,脑子和身体已经不同步了。
刚才那一瞬间,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自己出手去杀一个人。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下午才下过雨,天上一点云都没有,月似玉盘,柔光遍地。
门一敞着,月光洒进来,将屋里的一切照亮。
看着她那双充盈着水汽的眼睛,赵玄祐眯起眼眸:“你要杀我,你还哭?”
“谁要杀你了?”玉萦捂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平复了情绪,嗔怪道,“半夜三更的,我以为是有什么歹人来了,所以才拿剪子防身。倒是爷,怎么这时候跑到尼姑庵来了?”
赵玄祐眼光迷蒙,眉峰一动:“我只允你白日的假,谁让你半夜三更躲在尼姑庵了?”
“奴婢不是躲。”
“不是躲?那你为何入夜了还不回侯府?你娘根本不是住在这间禅房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赵玄祐问。
听着赵玄祐的句句质问,玉萦忽而想到了什么,她抬起来,挂着泪珠的睫毛微微颤动。
“爷,是见我迟迟未归,特意来云水庵寻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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