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挣扎着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他迫切焦急的睁开眼,想要看到对方。

    看清那个一直在跟自己说话的人。

    直到那双灰眸终于睁开,陆京怀在昏暗的环境中,看到了那双异常醒目,翡翠般,胜似一切玉石的双眸。

    竭尽全力后,再次昏过去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

    血。

    原来,她在用自己的血喂养他。

    纪念伤口割的很有水平,看着挺吓人,其实并不深。

    救人是好事,但前提是要保护好自己。

    估摸着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后,纪念便用手帕包住了伤口。

    地下的空气流通差,且湿冷,怀里的人的体温一直在下降,纪念抱着比自己还高一些‘妹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对方。

    结果怎么样她倒是不知道,反正暖着暖着她就睡过去了。

    最后是被人叫醒的。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

    一开始声音还很虚,随着轰隆隆的声响,纪念听得越来越真切,猛地惊醒了。

    她率先去探怀中人的呼吸。

    发现他还没死后,松了口气。

    “我们得救了,马上就能出去了妹妹。”

    迅速说完,她扬声道:“有人!!”

    纪念这一嗓子嚎出去,外面人跟打了鸡血似的,一阵轰隆隆的响。

    “是纪念吗!?”

    这声纪念听出来了,是她左护法魏杨。

    “魏杨哥哥!”

    她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外面灰头土脸的魏杨一听这声,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嗷了一嗓子挖的比机器都快!

    “纪念别怕!魏杨哥哥来救你了!”

    旁边的知了听到纪念的声音,同样的安心。

    小孩声音那么有活力,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事儿。

    金发碧眼男见状,询问道:“小朋友!里面就你一个人吗?”

    他嘴唇线条紧绷着,生怕得到不好的回答。

    “还有一个!”

    金发男眼睛一亮:“铂金头发,长得特别好看对吗!!?”

    纪念低头看一眼怀里‘妹妹’那张可怖的脸,眼里有些惋惜。

    “对!”

    “你家里人来接你了,在坚持坚持。”

    纪念低声说着,然后从自己的压缩小包里摸出最后一包包装漏气,已经瘪下去的咪咪虾条放到‘她’手里。

    但毫无知觉的小孩根本接不住。

    纪念便顺手插小孩裤腰里了。

    稳稳的,很安心,这样就掉不了了。

    她刚做完,在这时,面前的遮挡物,砰地一声,终于被破开。

    灰尘飞扬,石块飞溅中,有人打着手电走进来,声音距离自己更近了。

    纪念甚至透过缝隙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直到最后的阻碍也都被清理干净。

    照进来的光,让她眯了眯眼。

    怀里人被抱走,紧接着纪念也被抱了出去。

    抱她的人,手很稳,怀抱令她下意识的感觉到温馨。

    纪念都不用抬头,打个哈欠就喊:“爸爸,你来接我了。”

    是的,来人是纪霆舟。

    他头上还戴着黑色的安全帽,脸上手上,都有尘土,甚至因为环境原因,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

    很难想象这是洁癖严重的纪霆舟。

    尽管这样,他还是来接纪念了。

    找到纪念之前。

    纪霆舟想象过无数次,抓到不听话的小孩,一定要狠狠抽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但如今真抱到自家崽子,除了‘平安就好’纪霆舟想不到其他了。

    “老板,这儿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赶紧撤出去。”

    来不及检查小孩有没有受伤,纪霆舟闻言,打了个手势,带着所有人撤退。

    平安回到地上。

    纪霆舟终于能检查纪念了。

    小孩还穿着自己的校服,头发很乱,小脸也灰扑扑,有点睡眼惺忪,脸色有点白。

    直到纪霆舟目光下滑,落到她手上,墨绿的眸骤然一缩。

    “胳膊怎么了?”

    那些人,敢给他女儿注射乱七八糟的东西!?

    纪霆舟在看纪念的时候,纪念也在看他。

    衣服皱皱巴巴的,脸上沾染着灰尘,眼里除了怒火,墨绿的双眸中还有些疲惫。

    他肯定很累,毕竟在自家,纪霆舟都很少做体力活儿。

    “是我自己割的,爸爸。”

    “我抱着的那个妹妹呢?”

    “是她家里人来接了吗?”

    纪霆舟心想什么妹妹。

    哪里有人。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孩胳膊上的伤,随口敷衍了一句:“嗯。”

    “你割自己做什么?”

    拆开那手帕,看着已经不流血的伤口,纪霆舟拧起了眉。

    知了跟魏杨在这个时候相继走过来。

    “纪念!你胳膊怎么了!?谁干的?”

    原本扫视小孩的知了,目光在看到小孩白皙的手臂上那狰狞的伤口时,脸色也猛地一变。

    纪念挨个解释了。

    一边解释,一边打量两人。

    都是一样的狼狈。

    一样的灰头土脸。

    大家都是为了她。

    想到这一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揉搓了一下,酸胀的厉害。

    “怎么了?哪儿疼?”

    “知了,去把医生叫来。”

    纪霆舟第一个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以为她伤口疼。

    纪念摇摇头:“爸爸还是先让医生给你看看手吧,还有知了姐姐跟魏杨哥哥。”

    “知了姐姐的手臂受伤了吧,还有魏杨哥哥的脚……”

    她抬眼看向她的家人,墨绿眼眸中满是关心。

    魏杨乐呵呵的挠挠头:“这你都注意到了。”

    他确实是扭了一下,但是问题不大,没想到会被小孩注意到。

    知了更是,她自己都没发现手臂有伤,应该是当时爆炸时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的碎片划伤了。

    至于纪霆舟的手,他低头看了一眼。

    嗯,得知学校那边的消息,剪倒刺的时候没稳住,撕裂了。

    再晚点发现就愈合了。

    纪念眼眶有点热,索性低头去抱纪霆舟,两条细瘦胳膊紧紧搂住他,将脸埋进他怀里,掩盖住自己的表情。

    “爸爸,我回来了。”

    纪霆舟摸摸小孩的脑袋,之前一副冷肃气息的男人,此时一身戾气都散了去,目光柔软的看着怀里的小孩。

    “嗯。”

    然后阴恻恻道:“别以为撒娇就没事儿了。”

    “接下来一个月,你不许吃咪咪虾条。”

    纪念捂住自己的心脏,不敢置信的抬头:“………爸爸,你太恶毒了。”

    她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换一个。”

    纪霆舟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之前特意拿上的链条,拎在手里。

    “抽你屁股怎么样。”

    纪念果断正色道:“其实咪咪虾条也没什么好吃的,爸爸,我愿意接受惩罚。”

    与此同时,不远处。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夏季夜晚刮过的风都带着热气。

    汗珠顺着陈默额间滑下,哪怕看不真切,他目光也牢牢锁住远处那隐隐的一个小小轮廓。

    苍白的唇,几乎被他咬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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