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狄公听了高陈氏这番话,心里那叫一个纠结,脑袋里就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顺。他对华国祥说道:“你们这些人啊,都只认自己那一套,各说各话。茶是饭后泡的,那会儿胡作宾又在书房喝酒;伴姑除了出去吃晚饭,就没离开过,总不能是新人自己下毒吧,这么看来,是不是得从伴姑身上找找线索?可午后有没有人进房,她又记不清楚,这案子咋能凭猜测就下结论呢?还是等本县勘验之后,再做定夺吧。”说完,他就站起身,往里面走去。
这会儿,李王氏和华家上下的女眷们哭声震天,那哭声简直能把房盖给掀翻了。都在念叨着这好好的一个温柔美貌的新娘,咋就突然遭了这么大的惨祸。狄公来到上房院落,先挥挥手,让女眷们暂时回避一下,然后在各个地方仔细查看了一番。接着,他和华国祥走进房里,只见箱笼物件都已经被搬开了,就剩下一把茶壶和一个红漆筒子,放在一张四仙桌子上,好些仆妇在床前守着。狄公指着茶壶问道:“这茶壶一直都在这桌上放着的吗?你们赶紧拿个碗来,让本县试试这茶。”
话音刚落,当差的就麻溜地递过来一个茶杯。狄公伸手接过,亲自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好家伙,这茶的颜色可真是与众不同,紫黑色的,就跟那红糖水似的,还隐隐散发出一股腥味,闻着就让人直皱眉。狄公盯着这杯茶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让人牵来一只狗,又让人在茶里放了些食物,接着把茶泼在地上。那狗也是个“愣头青”,啥都不管,低头哼了一两声,就把地上的食物一股脑儿全吃了。这才过了一会儿,那狗就开始上蹿下跳,乱咬乱叫起来。也就一顿饭的工夫,这狗就一命呜呼了。狄公见状,心里更是觉得奇怪,赶紧吩咐差役给茶壶贴上封标,免得闲杂人等误食。
随后,狄公走到床前,把死者仔细看了一遍。只见死者嘴里不停地流血,浑身上下青肿得厉害,狄公心里明白,这肯定是中了毒。他转身走到院落里站定,让人把李王氏带过来,然后对华国祥和李王氏说道:“这人确实是中毒死的,这没跑了。可你们两家,都是书香门第,今天遭了这样的事,已经够倒霉的了。既然你们来报案,让本县来处理,我肯定不能不来相验。但死者已经因为中毒丢了性命,这已经够惨的了,如果再翻尸相验,那可真是让死者死了都不得安生。本县也是心疼死者,所以把你们俩叫来,把这事儿说清楚。要是你们不忍心让死者再吃苦,那就写个免验的结状,省得以后反悔。”
免验风波
华国祥还没来得及开口,李王氏就哭哭啼啼地向狄公说道:“青天老爷啊,小妇人就这一个女儿,因为她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才来报案。既然老爷您都这么说了,能让她死后少受点苦,小妇人心甘情愿写这免验结状。”华文俊见岳母这么说,再想到夫妻之间的深厚感情,实在不忍心让媳妇死后还被众人折腾,就对华国祥说道:“爹,咱就听老爷的,免了这事儿吧。孩儿看着媳妇死得这么惨,难得老爷能成全,就按中毒定案吧。咱就依着办,把媳妇收殓了。”华国祥见儿子和死者的母亲都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带着李王氏退了下去,写了免验的甘结。
然后,华国祥拿着甘结来见狄公,说道:“老爷,您让举人免验,这是顾念我们的体面。可儿媳中毒身亡,这是大家都亲眼看到的。只求老爷一定要好好拷问胡作宾,按规矩惩治他。要是就这么盖棺定论,拿着甘结就收殓了,那老爷您这事儿办得可就不太地道了。”狄公点点头,接过甘结,然后吩咐刑役皂隶先退到堂后。他心里其实也在犯嘀咕,一时也不知道该咋办,就坐在上房里,盯着众人忙活,想看看有没有啥破绽。
这时候,屋里屋外那叫一个热闹,仆人们、亲朋好友们都在忙着办事。还好昨天就把棺木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李王氏和华文俊那是哭得肝肠寸断,眼泪止都止不住。狄公看着外面把棺木都摆好了,要给死者穿衣服了,他也跟着众人走进房里。刚一靠近床边,一股刺鼻的腥气就扑面而来,差点没把狄公熏晕过去。狄公心里直犯嘀咕:“这味儿咋这么怪呢?从古到今,奇案是不少,就算是中毒,这茶壶里无非就是放了砒霜之类的毒药,吃进肚子里,就算七孔流血,也该立时毙命啊,咋会有这么重的腥秽之气呢?你看这尸身虽然青肿,可皮肤也没破啊,而且胸前鼓得跟个大西瓜似的,这里面肯定有别的猫腻。难道是床底下藏着什么毒物?”
狄公正一个人在那儿暗自琢磨呢,突然有个人大喊一声:“不好啦,这都死了两天了,肚子咋还在动呢?莫不是闹鬼了吧!”这人喊完,撒腿就往床下跑,脸色吓得跟白纸似的。旁边那些人听他这么一喊,有的胆子大,就凑过去看,结果又没发现啥动静,于是大家都笑他疑神疑鬼。众人七手八脚地赶紧给死者把衣服穿好,只听阴阳生喊了一声入殓,大家就一拥而上,把尸体抬起来,送出房间去入殡了。
狄公等众人都出去了,自己又走到床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接着又在地上瞧了瞧。这一瞧可不得了,他发现地上有好多血水点子,里面还带着些黑丝,看起来就跟会动似的。狄公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转身走出后堂,在厅前坐下,心里想:“这事儿肯定不是胡作宾干的,里面一定有啥不为人知的秘密。华国祥一口咬定是胡作宾,死都不松口。要是不按他的想法来,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狄公主意已定,正好这时候收殓也结束了。
案件陷入僵局
狄公让人把华国祥请出来,对他说道:“这事儿看起来有点可疑,本县肯定会彻查到底。胡作宾虽然是被告,但高陈氏作为伴姑,也不能置身事外。你把她交出来,一起归案审讯,这样才公平公正。要是只盯着胡作宾不放,难免会让人说闲话。本县保证,不会为难你的仆人。”华国祥心想,他毕竟是地方上的父母官,这案子还得靠他来断,只好无奈地命高陈氏出来,准备当堂申辩。狄公见人齐了,就起身乘轿回衙。
这时候,胡作宾的母亲心里那叫一个感激,心说狄公真是个大好人,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这才没有随便冤枉人。她偷偷地给差役塞了点银子,让差役给儿子传个信儿,这事儿就先按下不表。
单说狄公回到衙门后,也不忙着升堂审案,而是吩咐把高陈氏交给官媒看管,其他案件一概不管,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华国祥这下可坐不住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着儿子就抱怨开了:“你这混小子,都怪你把事儿搞成这样!你岳母答应免验,她一个妇道人家,懂啥公事的利弊啊。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求自己能稳稳当当的,才不管别人的冤屈呢。前儿个你非让我免验,你看看,现在这狗官,到现在都没个说法。他就是仗着咱们写了甘结,虽然中毒是真的,可胡作宾毒害这事儿又没证据,他就故意拖着,摆明了是想袒护那小子。都怪你,把事儿弄成这样!我今天非得去催催他,看看他怎么说,不然我就去上告,告他个不作为!”说完,华国祥就气呼呼地让人拿上冠带,直奔昌平县衙门而去。
升堂讯问
你说狄公为啥一直拖着不审这案子呢?原来啊,狄公是个好官,从来都不愿意冤枉好人。他看这案子,觉得既不是胡作宾干的,也不是高陈氏陷害的,虽然隐隐约约感觉到有问题,可就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咋回事,这毒物到底是啥时候下的呢?所以一直没敢轻易下结论。
这日午后,狄公正和马荣把赵万全送走。狄公给了赵万全一百两银子当路费,还夸他心地正直,在邵礼怀那案子上出了不少力。赵万全听了,连忙称谢,然后又把银子原封不动地还给了狄公,这才告辞离去。
送走赵万全后,狄公对马荣说道:“六里墩那案子,本县一开始就知道不难办,只要把姓邵的抓住,就能结案。可谁能想到,毕顺验不出伤痕,自己还主动检举,这事儿刚平息,华国祥媳妇又出了这么个疑案。要是只盯着胡作宾不放,本县实在是不忍心。前儿个你也去了他家,看到了各种情况,这案子确实不好定啊。虽然把高陈氏带来了,但也就是为了稳住华国祥,让他别催得太急。你办过的案子也不少了,帮本县想想办法,再去打听打听邻封地方,有没有啥厉害的捕快,去问问他们,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两人正在书房里讨论着呢,一个手下拿着执贴进来,回报道:“老爷,华举人现在在堂上,说要面见您,问问这案子到底打算咋处理。”狄公一听,说道:“本县就知道他肯定会来催案,你先出去把他请进来,顺便吩咐大堂准备好,一会儿要审案。”手下答应一声就退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见华国祥穿戴得整整齐齐,大踏步地走进来。狄公赶忙迎出书房,把华国祥让进屋里,分宾主坐下。华国祥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前日老爷把女仆带了回来,这都好几天过去了,想必这案子您心里已经有谱了吧?到底是谁下的毒,还请老爷明示,举人感激不尽啊!”狄公笑着答道:“本县为这事儿也琢磨了好久,只是一时还没理出个头绪来,所以一直没审问。您来得正好,稍等片刻,咱们这就升堂问案。”
说完,狄公就起身去换衣服,准备升堂。等一切都准备好了,狄公威风凛凛地往大堂上一坐,大声说道:“先把胡作宾带上来!”原差答应一声,跑到堂口,把胡作宾带了进来。胡作宾一进大堂,“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案前。
狄公盯着胡作宾,大声问道:“华文俊的妻子,本县已经去现场验过了,明显是中毒身亡。大家都说是你下的毒,你就老老实实从实招来,这毒物到底是啥时候下的?”胡作宾一听,心里委屈得不行,连忙说道:“大人啊,生员前儿个就已经说过了,闹着玩倒是有,可下毒这事儿,生员真是冤枉啊!您让我从哪儿说起啊?”狄公把惊堂木一拍,喝道:“你还敢狡辩!现在他家伴姑都能作证。当日请酒的时候,华文俊出门谢客,你和众人经常进出新房,肯定是趁机下的毒。你还想抵赖?”
胡作宾听了,心里那个急啊,忙不迭地说道:“大人明鉴啊!既然她说我和众人经常进出,那就说明不是我一个人进的房啊。这么多人进进出出,众目睽睽之下,我哪有机会下毒啊?就算是我下的毒,那一天当中这么久,难道就没人往茶壶里倒茶?为啥别人喝了都没事儿,就新人一喝就中毒了呢?这茶是谁倒给新人的,又是啥时候泡的,还请大人一定要查清楚啊!生员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伴姑肯定脱不了干系。除了亲友进房,家里的妇女仆妇都没进去过。要是大人不在这些方面追问清楚,就算把生员革了功名,用刑拷打,生员也实在是没什么可招认的啊!求大人明察啊!”
这狄公听了胡作宾这番话,心里也开始犯嘀咕,这案子看来是越来越复杂了,接下来该咋办呢?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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