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神色微凉,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浅斟了一杯茶:“我自有安排。”
“什么安排?”刘秉并未被敷衍过去,虎目锐利,颇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并非刘秉不识时务,而是自古美人乡,英雄冢,大业溃败于红颜身上的不在少数。
那谢家女又是个难得的美人,凌王府世子被她迷得要死要活,刘秉惧怕少主也走上这条路。
少主应当专注于大业,不该沾染风月。
否则该如何与死去的数千条人命交待?
“若少主下不了手,尽可放手让我来做。”
茶杯被嗒的一声放在桌上,声音不轻不重,刘秉抬眸,对上青年那双含笑的眼睛,却莫名有些发寒。
程淮嘴角噙着笑:“叔父,你逾矩了。”
刘秉还想再说,可在青年看似平和,实则漠然的盯视中,徒劳地嗫嚅了一番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秉竟一时不知道少主究竟像谁。
他不像将军,将军勇武过人,可以一敌百,眼里总是燃烧着野心与勇气。
也不像他的生母,将军夫人是出了名的性情温婉,柔弱良善。
更不像那些教导过他的夫子们。
少主的眼神是冷的、疏离的,刘秉有时候甚至生出过一种错觉:少主看他们和看花草虫鱼并没有什么区别。
就连在复仇这件事上,也窥探不到浓烈的情绪。
曾有夫子说,少主这是喜怒不形于色,是成大事者该有的品性,可刘秉却觉得,少主的平静只是因为他不在意。
但向来风轻云淡的少主,却在今夜罕有地露出了危险的锋芒。
虽然只是一瞬,也足以让刘秉心惊。
程淮复又为刘秉倒了茶,笑意温和,风度翩翩,如话家常般询问道:“千机使寻到了吗?”
要与千机阁做交易,必须先与千机使搭上线。
千机使来无影去无踪,若没有些内线消息,实在难寻。
刘秉在半年前便开始留意,终于得到了确切的行踪。
“明夜宛城摘星阁,这次来的是酒使。”
千机使癖好更不相同,与其会面必须先投其所好,拿出足够的诚意。
程淮颔首。
他寻千机阁是为了求一颗假死药。
此药服用后人会逐渐丧失五感,脉搏接近虚无,给人一种已然死去的错觉,但半月后便会醒来,身体还会得到滋养,愈加康健。
于程淮这种在刀口求生的人来说,若遇到危险,可用此药金蝉脱壳,相当于多为自己续了一条命。
如此珍贵,他自然势在必得。
就连刘秉也不知道他真正所求是这颗药,只当他寻找千机使是为了获悉当下朝中的官员身后势力情况。
事关性命,程淮谁也信不过。
程淮回到客栈时,已是月上柳梢。
他在厢房门外敲了三下,才听到袅袅传来的,如同轻烟般的声音。
“夫君?”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探出一张欺霜赛雪,如远山芙蓉般的脸。
她似是才沐浴完,周身还缭绕着一层如同银辉般的热气,氤氲的暖风裹着甜蜜的女儿香向他笼来,缎子一样的发拢在左肩上,滴答往下坠着水珠。
淌湿了她的领口,也透出了白色薄衫下,连绵起伏的柔软轮廓。
隐约还能窥见鼓囊囊处绣着的海棠花纹样。
羞答轻绽的薄绯花瓣,贴在耸起处,恰如枝头青桃上最动人的那一抹粉尖,让人望之便觉得口舌发干,唇齿生津。
她似是全然不知自己这副模样有多么不妥,眉眼间还零星坠着细小的水珠,伸手将他拉了进来,柔荑包裹着他的掌,认真合拢搓了搓,试图将他冰冷的手温暖起来。
“怎么去了这般久?天冷也不知披件外袍,惹我担心。”
程淮心绪微乱,尽量忽视柔荑带来的阵阵酥意,可哪怕他偏开了视线,强行压低了触觉,不去看、不去感受,却没法做到不去呼吸。
馥郁的女儿香萦绕在他周围,将他裹得密实,如同囚笼般逃不开。
他只好冷下脸,装出一副因为过于关切自己妻子,所以失了分寸疾言厉色的模样,来排遣心中的慌乱与不自在:“头发还未擦干,这般披着不管不顾,是想感染风寒?”
谢惜棠却半点都没被他罕见的冷脸吓到,反而拿起了边上的毛巾,塞进了他手里。
“要劳烦夫君帮我擦一擦了。”
见程淮不动,谢惜棠抿出一个笑:“方才沐浴时我好像模模糊糊记起,往日夫君为我擦过头发。”
她脸上的红霞那样明艳,一副思及过往甜蜜,羞涩难言的模样。
程淮握着布巾的手却忍不住收紧,指骨泛白。
他同她可没有什么擦拭发丝的甜蜜记忆。
同她有这段过往的,只能是旁人口中对她深情不悔、痴心不改的季驰。
程淮心头像是被蚂蚁咬噬了一口,微疼,泛着密密麻麻的痒意。
谢惜棠半侧着身子坐下,程淮抿着唇,动作不太熟练地用布巾包着青丝,听少女絮叨叨说着话。
“我看到许多人都染了咳疾,今夜你吹了风,明日我去药铺里抓几味药,替你煎上去去寒气。”
“嗯。”
“姑母会派人来接我们吗?会不会给姑母造成麻烦?”
“不会。”
她的话题转跳的很快,从饭食跳到衣裙,又谈起了首饰钗物。
姿态懒散又闲适,如同没有骨头般瘫软在他手臂上,亲昵得紧,仿若两人只是这世上再平凡不过的一对恩爱夫妻。
可程淮知道,都是假的。
只不过是包裹在谎言中的朦胧幻影。
可是当那张饱满的红唇倾过来的时候,他却如同被下了咒般定在原地。
她离他那么近,如同水妖般将柔白的手臂挂在他脖子上,另一只手还作弄般抚上了他的耳垂,一下又一下地揉捏轻掐,仿佛在把玩有趣的物件,将白玉般的耳垂磨弄得艳丽如血。
程淮眸光破碎,眼尾泛红,睫羽抖簌得厉害,少女清浅馨香的呼吸落在他唇上,如同羽毛般,挠过一下又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夫人,别闹”
水墨一样的发丝披散在肩头,直坠到腰臀,两人的姿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了,她半跪在他腿上,双臂虚抱着他的头,整个人压了下来,眼尾上翘,水光潋滟的一双眼望着他。
红唇一下又一下地在他唇上蹭过。
若即若离,像抓不到的一阵风。
声音绵软,从口舌中溢出,带着天然的蛊惑:“真的不要?”
回应她的,是压在她后脑勺的一只大掌。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89_189308/145692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