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吓得矮身,抽枪,拉栓,再要回枪的时候,一个圆溜溜的枪口已经顶到了他的后脑勺。

    然后就听到一阵呜里哇啦的大叫声。

    这语言听不懂,但是能听清,鄂伦春语啊。

    江河被枪顶了脑门不敢动,春雨大怒,拽过斧子抡起来就劈。

    江河大怒,春雨你个虎玩意儿,斧子哪有枪快啊,哥哥的脑袋要被爆掉啦。

    结果对方居然后退了,春雨护在江河的身边大叫道:“哥哥你别怕,是我三叔,他敢动你,我照样打死他!”

    江河就我草了,你还有三叔?那你上辈子为啥会被人打成那个鸟样啊,亲戚都干啥去了啊。

    江河一扭头立马就明白了。

    一个穿着狍子皮筒子,戴着袍头帽子的中年汉子,瞪着一双直勾勾的眼睛,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他一手56半,一手酒瓶子,呜里哇啦地在那喊呢,喊完了咚咚地又灌了两口酒。

    春雨说:“他们之前在卖过狐皮黄叶子,狐皮就给了二百,黄叶子才十块钱呢!

    供销社的这些人,就是欺负鄂伦春人!”

    小老头看着外头又栽愣愣(走不稳)进来了几个戴着狍皮帽子,帽子还有狍子角的汉子,这都是从山里出来的鄂伦春啊。

    小老头都要哭了。

    小老头叫道:“这是国家的钱,我按标准给价啊,我可没压价啊,狐皮大窟窿小眼子的,照顾民族政策我才给这个价啊!

    钱到他们手上有个鸡毛用啊,你瞅瞅,这不都换酒啦!”

    江河再一瞅,好家伙,门外头放着一箱箱的北大仓白酒,还是最便宜的那种六十度的。

    五十二度的比较贵一些,据说是加了一些南边的酱香原浆勾兑出来的。

    小老头是真怕这些鄂伦春在店里开枪,开枪也白开,打死也白打,因为,鄂伦春杀人不犯法。

    别笑,在这年月,这不是笑话。

    因为就算犯法,你还能去山里抓人啊。

    你问问雷大军,敢不敢带着全所的人,去鄂伦春聚居的村子抓人就知道了。

    江河赶紧把人都推了出去,好在这些人多少会说些普通话,比比划划地倒也能说得明白。

    也不知道怎么说的,一个小年轻叫嚷着就打了上来。

    江河一拳封眼,一拳踹肚子,把人踹翻了。

    结果个小年轻一起往上冲。

    春雨急了,大斧子往江河身前一劈,过线者死。

    还不听是吧,反手就抓住了路边绿化用的柳树。

    咱也不知道是这树根不深,还是这土冻得不够硬。

    春雨哇呀呀两声,硬生生地把这棵小腿粗的柳树连根儿薅了起来,劈头盖脸地就砸了过去。

    江河哇了一声,刘二直接跪了,真跪,不是假的。

    春雨摆着小柳树啪啪一顿砸,这帮喝得五迷三道的鄂伦春,全都服了。

    服了的意思,可不是说软话求饶啥的。

    东北人好面子,特别是男人,让我死行,说软话,不好使。

    有啥事儿,咱酒里说话。

    几个鄂伦春的汉子拽着他们就去了旁边一家私营的小饭店。

    鄂伦春人比东北人还特么的直爽。

    往店里一坐,菜还没点呢,来,先干一杯。

    二两的玻璃杯,六十度的散搂子,一口下去,哈地一声,爽得不得了。

    江河和刘二跟着喝了一杯,同样啥事没有。

    跟我装个鸡毛犊子,谁还没个二斤的量啊。

    先喝上半斤再说,私营的服务就是好,人家小媳妇儿站在旁边又是倒酒又是夸赞的,情绪价值拉得满满的。

    就算菜的味道不行,就这情绪价值都值一回菜价。

    一桌子五六个人,点两菜就够了。

    一个是白菜炖冻豆腐,一个是蒸五花肉。

    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两道经典东北菜。

    白菜炖冻豆腐,就是字面的意思,没什么特别的,属于家常菜。

    只是家常的做法,就是一丁点油润锅,葱蒜爆香之后把剁碎的大白菜炒一炒,然后添汤,再下入冻豆腐。

    清汤寡水的,如果少了冻豆腐,跟烀猪食一个味儿。

    这年头,大锅烀出来的猪食,人也是能吃的。

    但是饭店里不一样,用的是荤油,舍得放油,舍得放味精。

    冻豆腐内里是蜂窝状的,吸足了油水足的汤汁儿之后,便有了奇妙的变化,比鲜嫩的大豆腐要好吃。

    这蒸五花肉,可不是直接用五花肉蒸出来的。

    而是五花肉放到烀肉的大锅里烀熟,再切厚片,铺上葱花、姜片十三香,倒上酱油香油,再放到蒸锅里蒸。

    肉,油水,酱油汤汁啥的混在一起,那味道,简直绝了。

    别看只有两个菜,但是白菜炖冻豆腐是用大搪瓷盆端上来的,咣当往桌上一放,占了半拉桌子。

    五花肉的菜码就小了一些,不过就是一个直径一尺大的盘子而已,区区两斤五花肉罢了。

    店家还送了一碟子花生米,一盆子蘸酱菜,酱都是鸡蛋酱。

    不说味道,就这服务,干死国营都手拿把掐。

    江河觉得自己挺能喝了,二斤白酒走到哪都算一把好手了。

    这几个鄂伦春明显喝过几轮了,一个个眼珠子都直了,干翻他们,手拿把掐。

    结果,江河只记得自己喝了一块冻豆腐,又咬了一口贼拉香的蒸五花肉,然后,断片儿了。

    江河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哗哗的马铃声,呱哒呱哒马小跑的声音。

    身上热的哄的,盖着厚厚的三层狍子皮,再瞅旁边,刘二搂着春雨睡得直打呼噜。

    再一抬头,春雨那个三叔抱着鞭子,窝在马辕子上,搭拉着脑袋睡着了。

    刘二趴在马车边上,身子一耸一耸的,已经啥都吐不出来了,吐的都是胃液。

    再瞅自己的脚下边,几个年轻些的鄂伦春的汉子陪着一个干巴瘦的糟老头子,倚在车上,一边哇啦啦地说着啥,一边对瓶吹着酒。

    眼瞅着那瓶装的北大仓,打着旋地见了底。

    他们喝酒的时候,可是连个花生米都没有啊。

    江河动了动身子,“咱这是去哪啊!”

    “去大鹿村,你照顾春雨,咱得接着喝,喝好了才行!”一个会说普通话,但是语调很怪的年轻人大叫道。

    “去你妈的,喝个基巴呀,春雨上辈子可没受你们照顾,这时候当亲人……诶我草,你要干啥!”

    江河的骂声还没停下来,就见那个年轻人扑了上来,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草,大酒包就特么没好东西,他要杀我。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89_189407/151618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