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事情并没有传出来,张家的事情这会儿也还没有传到沈府,所以沈虞今日回家,没有在门口看到春喜。

    她回到院子用过晚膳,洗漱一番,早早就回房间睡了。

    她面上看着与平常无异,入睡后眼前一直都是宫女那腐烂的身体和狰狞的脸。

    还有那几个用躲在暗处刺杀她的人,死后脸上那青紫交错可怖的模样。

    那几个放暗器的人,是吞毒自尽的。

    他们吞的毒,都是毒性很强但很劣质的那种。

    跟沈太傅他们为沈虞精心准备的毒药不一样,所以人死了没一会儿,脸上就全是诡异的青紫色。

    沈虞上辈子生活在和平时代,就算经历了龌龊的人心,经历了抛弃,经历了背叛伤害,但这些是精神意义上的血,不是实质性的血。

    二者都能让人痛苦,说不好谁更令人胆寒,但绝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几个刺客不是她杀的,她看着倒也不会有太多的心理波动,但那个宫女是被她推进鳄鱼池的。

    她理智上也明白,把那个宫女丢进去,是报应。

    两次投毒,足以让她死透。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丢,甚至会早一步下手,不让自己处于那种举步维艰的境地。

    但理智归理智,情绪归情绪。

    她被噩梦困扰了许久,忽而惊醒过来。

    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口渴,就起身去倒水。

    刚站起来,顿觉头重脚轻。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发现有些低烧,呼吸也不顺畅。

    这是感冒了。

    她艰难地倒了一杯水,发现水凉了,推开门想喊人烧热水。

    但她刚把门打开,一道身影就从院里的大树上来到了她跟前,温声问:“怎么了?”

    话刚问完,他已经看清楚了沈虞的面色,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染上风寒了。”

    “你回家,陈婆子没有给你熬姜汤?”

    沈虞摇头。

    晏屿在心里给陈婆子打了个大叉,原本见沈虞带她在身边,她看着也机灵,以为是个不错的。

    却明知主子落水了,都不给主子烧个姜汤,这也太不称职了。

    沈虞的嗓子火辣火烧,十分难受,举了举手里的壶:“我要喝水。”

    晏屿接过水壶,往身后平稳地推送出去,墨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空中接下水壶,翻墙离去。

    热水有着落了,她这才想起问:“你怎么来了?”

    晏屿道:“我担心你白天被吓到了会做噩梦,所以过来看看。”

    幸好他过来了。

    白天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沈虞眼眶通红,是哭过的。

    但看到他的时候,她把眼泪憋了回去,她不想让他看到,他便不看。

    而且那个时候他也留意到沈虞手掌肿了,那是沈虞抱鳄鱼尾巴的时候,因为太过用力导致的。

    原主这副身子娇嫩,虽然委屈受了不少,但没干过粗活,沈虞的暴力操作,这身体完全扛不住。

    所以她才会说墨香走了尸体没有人拖,因为她的手无法拖人了。

    而晏屿以为的沈虞哭了,也是因为原主身体因为疼痛自带的生理性眼泪,并不是她真的害怕想哭。

    她看到晏屿死命憋眼泪,是觉得太丢人了。

    这是个美好的误会。

    沈虞感动不已:“谢谢。”

    晏屿道:“若是真的想谢我,那我送两个人过来伺候你。”

    那个陈婆子太不靠谱了。

    “好。”

    墨香提着水壶过来,晏屿将水壶递给她,让她赶紧关门进去歇着,站在门口确实有些冷,而且她也是真的渴,再次道谢后关门回房。

    她以为晏屿见过她就会走,但没过一会儿,又有敲门声响起,还是晏屿。

    他手里多了个食盒,食盒里面装着一碗鸡汤和一碗治风寒的药。

    “先喝鸡汤,再喝药。”

    沈虞接过食盒,这次没说谢谢,只是在心里盘算着,晏屿屡次帮她,还对她这么好。

    她也应该给他送点什么?

    要不做个防护类的东西吧,这玩意儿她现在也需要。

    她喝完汤,又喝了药,再次入睡的时候,便没有再做噩梦。

    晏屿在她院子里呆到天蒙蒙亮,才离开,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来过。

    宫中。

    白天沈虞让人抬着宫女的尸体,拖着伪装成太监和侍卫的刺客高调炸街,将贵太妃的神经都差点气断了。

    这也让贵太妃深刻地意识到,沈虞不好对付,很不好对付。

    她感觉她应该是遇到了此生劲敌。

    她是个谨慎且喜欢复盘的人,仔细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听到说沈虞在把宫女扔进鳄鱼池的时候说她知道步辇上有毒药,明明她最开始想上岸是朝宫女那边游的,但游着游着却又突然调转了方向这些细节的时候,猜测沈虞能辨认毒药。

    再听到沈虞上岸后,手腕上多了一个暗器,那暗器能射出牛毛一般大小的细针的时候,脸色阴沉到能滴出墨水。

    汇报的人深知贵太妃的习惯,将特意收集起来的针放在银盘里,双手拖着供贵太妃看。

    贵太妃随手拿起了一枚银针:“你说……她那暗器,一次性可以射出十枚?”

    “且暗器很小,很方便藏在身上携带?”

    汇报的人比画着道:“那暗器的宽度大概跟娘娘您戴的镯子一般宽,但有一个圆盘,那圆盘比桌子上的芙蓉糕要小几圈。”

    若是他们见过手表,就知道沈虞的暗器,跟手表的大小很像。

    贵太妃可以大胆的猜测,沈虞是能辨认毒药的,但却不会大胆猜测,这种暗器是沈虞自己做出来的。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肯定是晏屿给她的!”

    一想到晏屿坏了她的好事,心里恨极,喊了心腹嬷嬷过来,让她去找摄政王。

    教训不了儿子,那她就只能找老子撒气了。

    摄政王此人掌控欲极强,宫里发生的事情都在他的眼皮子地下,所以他过来后不等贵太妃说话,就道:“你何必跟一个无足轻重,跟大局无关的小女娃计较那么多。”

    在他看来,沈虞便是再厉害,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贵太妃嗤笑了一声:“她是无足轻重,无关紧要,翻不出什么浪花,可她若是被人拿来当枪使呢?”

    “若是仗着你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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