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帕敢镇出发,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了近两个小时。
桑桑温亲自开车带路,一路上为杨鸣介绍着当地的情况。
“乌龙河这边都是些小型矿场,”她熟练地转过一个急弯,“规模最大的也就三四英亩,大多都是老矿,现在产量很低。”
山路两旁是茂密的雨林,潮湿的空气中飘着泥土的腥气。
远处能看到几个巨大的采矿坑,像是被挖空的伤疤,横亘在山坡上。
“就是这里了。”桑桑温把车停在一处简易的工棚前。
杨鸣下车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比想象中还要荒凉。
除了几间破旧的工棚,就只有一台锈迹斑斑的挖掘机和几辆报废的卡车。
“这就是你买下来的那个矿场?”桑桑温皱眉,“最近两年这片区域都没出过什么好料。”
她指着不远处一个深坑:“那边一看就是去年挖的,全是空石头。”
杨鸣苦笑着点头。
怪不得陶群这么大方,原来是把一个废矿场给了自己。
不过现在想想,在缅甸能有一个矿场的名义,倒也不算坏事。
站在高处望去,远处的群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几只秃鹫在废弃的矿坑上空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
就在这时,从工棚里走出来几个晒得黝黑的男人,警惕地打量着杨鸣一行。
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瘦高个,光着膀子,有点像这里的矿工。
桑桑温用缅语和他们交谈,语气听起来很客气。
杨鸣掏出陶群给的那份合同和文件,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文件随意翻看了几眼,就嗤笑着说了几句缅语,语气明显带着嘲讽。
“他说这个矿场一年前就被抵押给他们老板了,”桑桑温转头给杨鸣翻译,“说这些文件没用。”
就在这时,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从山路上传来。
一辆灰头土脸的丰田皮卡冲上来,扬起一片尘土。
车还没停稳,就跳下来五六个彪形大汉,每个人腰间都鼓鼓囊囊的。
为首的是个壮汉,脖子上纹着一条盘龙,一下车就开始用缅语大声咆哮。
其他人也跟着叫嚷,整个场面一时间乱作一团。
“他们以为我们是欠债人的朋友,”桑桑温皱眉,“说什么都要拿到钱……”
杨鸣眼角瞥见,人群中一个留着平头的年轻人已经把手伸向了后腰。
在这种地方,枪子可不长眼。
他不动声色地往桑桑温身边靠了靠,随时准备把她拉到工棚后面。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盘龙纹身的壮汉继续叫嚣着,时不时指着杨鸣手里的文件。
那个平头年轻人的手已经按在了枪把上,眼神中透着凶狠。
阿军和朗安虽然听不懂缅语,但也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杨鸣,等待着他的指示。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平头年轻人猛地抽出腰间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还未抬起,杨鸣就已经快速使了个眼色。
这个微不可察的信号,阿军和朗安心领神会。
两人的动作快如闪电。
朗安一个箭步绕到平头年轻人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黑星,冰冷的枪口紧贴着对方的后脑。
而阿军也在同一时间掏出手枪,稳稳地指向那个纹着盘龙的壮汉额头。
场面瞬间凝固。
所有的喧嚣戛然而止,只剩下山风呜咽的声音。
平头年轻人的手僵在半空,盘龙壮汉的脸色由红转白,身体一动不敢动。
“让他们把枪放下!”杨鸣对桑桑温说。
她立即用缅语翻译,声音清脆而坚定。
工棚前的空地上,十几个人保持着诡异的静止姿势。
阳光毒辣,照得每个人的影子都短促而清晰。
“帮我翻译。”杨鸣掏出手枪,对桑桑温说道。
桑桑温点头,用缅语开始转达杨鸣的话。
经过一番交涉,事情的来龙去脉终于水落石出。
这座矿场的原主人,居然把同一块地方抵押给了好几拨人。
杨鸣手里的文件是真的,但对方手里同样拥有一份真的抵押文件。
可即便真相大白,对方还是不依不饶。
那个纹着盘龙的壮汉虽然被阿军用枪指着,但眼神依然凶狠,开口说了些什么。
“他说这个矿场原来的主人是华人,你们也是华人,肯定有关系。”桑桑温一边翻译,一边皱眉,“他们觉得你们是来耍花样的。”
即便桑桑温搬出了卢阮发的名号,对方也只是冷笑。
在帕敢这片地界,大大小小的矿场星罗棋布,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卢阮发再厉害,也不可能管到每个角落。
况且在这里,为了利益,人命都不值钱。
僵持许久,桑桑温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她用缅语简短地说了几句,然后把手机递给那个纹身壮汉。
对方接过电话,表情逐渐从嚣张变成恭敬。
几句话后,他挥挥手,示意手下都把枪收起来。
“走吧。”桑桑温道。
回程的路上,桑桑温解释说她打电话的那个,是当地一个有分量的老板。
杨鸣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丛林,心里五味杂陈。
还好这次来看了一趟,不然连这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虽然矿场没了,但有了卢阮发和梁义中的合作,至少在玉石供应上有了保障。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
这趟缅甸之行,虽然和预期的完全不同,但似乎结果反而更好。
车子驶过崎岖的山路,扬起阵阵尘土。
本来杨鸣打算继续在曼德勒这边待一段时间,可王海那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让他回瑞市。
半个月前王海就第一次催他回去,但当时正在为梁义中和卢阮发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只能搪塞过去。
这次电话里王海的语气有些急,看来是真有要事。
酒店大堂里,刘永福正在和几个本地的玉石商谈笑风生。
这些日子,他忙得脚不沾地,在曼德勒和帕敢之间来回奔波。
作为两位大佬的“白手套”,他的地位可谓今非昔比,走到哪里都倍受欢迎。
“杨经理,”看到杨鸣下楼,刘永福赶忙起身相迎,“这就要走了?”
灯光下,刘永福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但他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这般风光,全靠杨鸣搭的桥。
若不是杨鸣在两位大佬之间周旋,他还是那个在瑞市的小老板。
“杨经理,”刘永福郑重其事地说,“以后你在瑞市的生意,物流我全包了。一分钱都不收,你的玉石从这边运过去,我亲自盯着。”
“那就多谢刘老板了。”
“哪里哪里,我还要多谢杨经理才是。”
十月的曼德勒,夜风已经带着几分凉意。
杨鸣站在酒店门口,看着这座玉石之城。
一个月前他来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外来者。
如今虽然没能拿到那座矿场,却意外地在缅甸的玉石圈站稳了脚跟。
二十三号这天,清晨的阳光洒在帕敢的群山上。
杨鸣一行人踏上归程,向着纳市进发。
车窗外,缅甸的山川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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