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曼弄街道上的老火锅店蒸汽缭绕。
穿过喧闹的一楼大厅,杨鸣在二楼包间等待着四眼的到来。
他本想先去见项达利,但转念一想,这次的确是项达利做得过分。
如果自己贸然先去找对方,在四眼看来无异于偏袒,只会让事情更加棘手。
十几分钟后,门被推开,四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与几个月前相比,他明显瘦了一圈,眼底透着疲惫。
一见到杨鸣,他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直了些。
自从杨鸣成为翰海二把手,跻身纳市顶级大哥的行列后,他们之间那种随意的气氛就消失了。
“杨哥。”四眼坐下,脸上写满了郁闷。
“四哥这是咋了?”杨鸣给他倒了杯酒,语气中带着刻意的轻松。
四眼一口干掉杯中酒,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这次可是项达利那个狗日的先玩阴的,怪不得我!”
“我知道这次是老项不对。”杨鸣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警告,“但动枪就过了。”
当初他接手翰海后,第一件事就是和本地势力约法三章,不管有什么矛盾,都不能动枪。
在章融治下的纳市,枪声就是导火索,一不小心就会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我也不想啊。”四眼故作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下面的人我都打过招呼了,可有些事情……我也控制不了。”
杨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小北应该已经离开纳市了吧?”
四眼眼神闪烁了一下:“嗯,去缅甸了。”
“那就好。”杨鸣放下茶杯,“我今天来找你,你应该明白。现在执法队在严打,道上的兄弟日子都不好过。再这么闹下去,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四眼摆弄着酒杯,显然对这番话早有准备:“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姓项的要做五号生意我不管,但不能不讲规矩。”
“我去找他谈。”杨鸣的语气不容置疑,“你这边先消停几天,等我消息。”
“既然杨哥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等着。”四眼站起身,显然无心在这吃火锅,“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看着四眼离开的背影,杨鸣端起茶杯,无奈的摇了摇头。
……
夜色中的“极乐天地”显得有些萧条。
这家往日喧嚣热闹的夜总会大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停业整顿”的告示,在街灯下泛着冷清的白光。
杨鸣从车上下来,朗安快步上前推开玻璃门。
偌大的大厅空无一人,新装修的油漆味刺鼻地飘荡在空气中,与寂静的氛围融为一体。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项达利带着两名手下大步走来。
他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模样,如今活脱脱一副暴发户的派头。
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链子,身着一套枪驳领西装,里面是敞开领口的花衬衫,浑身上下都在宣告着他的“阔气”。
“杨哥!”他热情地迎上前,带着杨鸣上了二楼办公室。
办公室里,项达利的暴发户作风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偌大的空间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家具,红木茶桌、实木酒柜,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红酒窖。
“看来这段时间生意不错?”杨鸣环视四周,笑着说。
“本来挺好的。”项达利点燃一支印象云烟,“这一停业,一天就得亏好几万。”
他边说边起身走向办公桌,从抽屉里抓出一把会员卡。
“杨哥,一点心意。”他将那叠卡递过来,“都是储值卡,每张一万额度。”
杨鸣瞥了眼那二三十张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没有推辞,只是轻轻招手示意朗安。
后者立即上前,将那叠卡接了过去。
“现在你和四眼,准备怎么解决?”杨鸣的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项达利猛吸一口烟,眼中闪过一丝愤懑:“杨哥,我正要说这事。四眼这小子太不懂规矩了。那边做五号生意我这边也做,客人愿意来我这买,关他屁事?”
他声音渐渐提高:“后来他说要谈,派几个小喽啰来,没谈拢就动手。我手下是重了点,可他倒好,直接动枪!那天要不是我命大,你就该给我准备花圈了。”
杨鸣不动声色。
这些内情他早已查得一清二楚,眼前这番说辞显然避重就轻。
“动枪是他不对。”杨鸣轻轻敲了敲茶杯,“但你压价压到那个地步,是不是也有点过分?”
“杨哥,既然你开口了,这生意我不做都行。”项达利讪笑着,“可他们打死我兄弟这事,怎么也得算个明白。”
“所以你还想继续闹?”杨鸣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不是我要闹啊。”项达利一脸委屈,“兄弟死了,我要是不给个交代,以后还怎么当这个大哥?”
看着项达利这副姿态,杨鸣心中暗暗摇头。
自从项民风的事情后,他对这个“听话”的“兄弟”多有照拂。
没想到对方尝到点甜头,就开始不安分了。
“你这意思,是打定主意要和四眼死磕到底?”
项达利眼神闪烁,犹豫片刻后说:“杨哥,按理说你出面了,我得给这个面子。可四眼太绝,特别是他手下那个小北,不光打死我兄弟,连人家老婆都不放过……”
听到这句话,杨鸣眉头紧锁。
祸不及家人。
这是道上最基本的准则,也是黑道中为数不多的底线。
不管仇恨有多深,账要算也只算在当事人身上,决不波及家属。
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成为了那些行走在刀尖上的人,给至亲留下的最后一道保护。
很多人踏上这条路,本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们可以在刀光血影中打拼,可以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但都默契地将这份腥风血雨阻隔在家门之外。
一旦有人打破这道底线,等待他的将是整个黑道的唾弃和孤立。
没有人愿意跟随一个连这种规矩都不懂的人。
当然,像严学奇那样的独行侠,独来独往,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规矩。
但这种亡命之徒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需要在道上立足、生存。
杨鸣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
小北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自绝于道。
从今往后,但凡知道他行踪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
这就是破坏规矩的代价。
更让杨鸣感到意外的是,四眼居然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这种隐瞒本身,已经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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