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地透过百叶窗,在四海律师事务所宽敞的会客室里投下几道光影。
这间位于市中心的高端律所,处处彰显着一种内敛而不失格调的奢华。
实木墙板与深色地毯的搭配传递着厚重感,墙上挂着几幅低调的现代水墨画。
会客室一角,一座小巧的香炉正缓缓吐着檀香,让这个空间多了几分禅意。
这种极具韵味的布置,恰到好处地诠释着主人对中庸之道的理解。
王海右手执壶,将一杯普洱缓缓注入青瓷茶杯。
他的动作缓慢而从容,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心设计的仪式。
蒸腾的茶雾在阳光中氤氲,为这个下午平添了几分微妙的氛围。
“这是今年新采的普洱,香气醇厚。”王海将茶杯轻轻推到张静面前,语气温和而有距离。
张静端坐在沙发上,目光在茶杯上短暂停留,却并未急于品茶。
这个细节像是在暗示,今天的造访绝非简单的叙旧。
自从张志强出事之后,王海这位曾经的翰海法律顾问仿佛刻意为自己划定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他将自己完全浸润在事务所的日常工作中,对任何涉及翰海和杨鸣的风波都保持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疏离。
这种转变来得并非偶然。
在纳市的地下世界,王海的位置一直很特殊。
他是那个游走在明与暗之间的灰色地带者,用法律的外衣为翰海披上一层体面的保护色。
某种程度上,他也是见证了杨鸣崛起的关键人物之一。
在过去三年时间里,杨鸣的身影经常会出现在四海律师事务所。
那时的杨鸣还不像现在这般沉稳内敛,但已经展现出超越年龄的睿智。
他们之间的交谈总是很投机,这种惺惺相惜的默契,在江湖中是难得的。
然而,张志强的离世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对王海而言,这不仅仅是一次黑道权力的更迭,更是一位“恩人”的陨落。
正是张志强,在他初出茅庐时,给了他机会,他才拥有今天的一切。
现在,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困境。
一边是给予他知遇之恩的张志强,另一边则是那个能与他谈笑风生的杨鸣。
面对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王海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应对方式,避而远之。
他将自己完全封闭在事务所的象牙塔中,用繁重的案件和客户会谈填满每一分钟。
这种看似逃避的态度,实则是某种自保之道。
但作为曾经瀚海的核心人物,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能置身事外?
“海哥,谢谢你在我哥葬礼上送的花圈……”
张静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伤感。
这个看似普通的开场白,巧妙地触及了两个关键点:既提醒了王海关于张志强已逝的事实,也在暗示着他与张家曾经的深厚情谊。
王海端起茶杯,目光闪烁。
他当然明白张静此番造访的用意。
然而,面对这场愈演愈烈的“夫妻之争”,他实在不想插手太多。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谨慎地斟酌着措辞,“这些年来,强哥对我的照顾,我一直铭记在心。”
“是吗?”张静抬眸直视着他,目光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既然海哥真的这么认为,那总经理的位置,除了你,还有谁更适合?”
王海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你可别这么说。当初我也坐过那个位置,深知其中的艰难。那不是一个单纯的职位,而是一个角力场。”
“海哥,”张静忽然转换话题,声音轻柔,“你还记得翰海最初的名字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王海微微一怔。
只见张静继续说道:“最开始叫志强公司。是你加入之后,建议改成了翰海这个名字。”
这句话如同一股暖流,瞬间将王海的思绪带回到那段峥嵘岁月。
当初他向张志强提议这个名字时,曾说过:“浩瀚大海,包罗万象。”
这八个字,承载着他们共同的野心与理想。
这段往事,早已被时光的尘埃所掩盖。
如今的翰海,又有几个人还记得它最初的名字?
“我哥生前常跟我提起,”张静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眼眶泛起了红晕,“说您和赵哥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人。他还说过……”
她略作停顿,声音更加轻柔:“要不是您比我大太多,他都想让我嫁给你……”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了王海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还未等他回应,张静的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下:“自从我哥走后,这段日子我真的好累。我从不敢在外人面前示弱,因为我是张志强的妹妹,是如今翰海唯一的支柱。要是我倒下了,整个翰海就真的完了。”
她站起身,拭去眼角的泪水,脆弱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其实来之前,我就猜到了你的选择。”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王海内心掀起波澜。
曾经的点点滴滴,如同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闪现。
那些共同奋斗的岁月,那些推心置腹的促膝长谈,那些意气风发的豪情壮志,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在这个午后的会客室里,一个女人用最柔软的方式,戳中了一个男人最难以抵御的软肋——那些经年累月沉淀的情谊与亏欠。
“虽然猜到了结果,我还是想亲耳听你说出答案。”张静轻声说道,语调中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现在我得到了答案,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高跟鞋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等一下。”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时,连王海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太清楚自己正在打破一直以来刻意维持的中立立场。
张静缓缓转身,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光芒。
王海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深知如今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连锁反应。
挣扎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即便我回去,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走到红木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略显陈旧的名片。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机会接触省城那位,你派去老家的人已经被执法队抓了。”他的声音沉稳而谨慎,“如果你想见那位,可以通过名片上这个人,他应该能帮你搭上线。”
将名片递过去的同时,王海补充道:“这是我能做的极限了。不管你觉得我是贪生怕死,还是忘恩负义,我确实不想卷入你和杨鸣之间的纷争。”
张静凝视着那张名片,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边角,嘴唇微微颤动:“谢谢。”
这声道谢简短而克制,却包含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从律师事务所走出来,保镖恭敬地为她打开奔驰车门。
就在钻进后座的那一瞬间,张静脸上所有的柔弱与无助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与算计。
方才在办公室里那个泪眼婆娑的女子仿佛只是一场精心编排的独角戏,而眼前这个目光锐利的女人,才是翰海真正的掌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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