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纳市一个狭窄的筒子楼里,孔强江度过了他的童年。
那时的他,就像所有贫困家庭的孩子一样,对未来怀着一种朦胧的渴望。
他天生好动,在街巷里追逐打闹时总是显得格外耀眼。
家里人拿他没办法,最终在一位邻居的建议下,把他送进了市里的武术班。
那是八十年代末的事情,那时的武术学校还保留着某种旧时代的气息。
劈叉、压腿、翻跟头,少年孔强江在枯燥的训练中逐渐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九十年代初,散打开始在国内兴起。
孔强江的教练一眼看中了他的天赋,将他转到了散打组。
那些年,他在省级比赛中连续三次夺冠,身上的金牌比他破旧的运动服还要闪亮。
每次回到筒子楼,邻居们都会围着他,说这孩子有出息,终于要翻身了。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一次全国大赛前。
那是他最接近梦想的时刻,却也是一切开始崩塌的。
赛前一周,有人找到他,开出了一个足以让他家搬出筒子楼的价码,只要他在半决赛中“适当发挥”。
那一刻,年轻的孔强江内心天人交战。
金钱的诱惑很大,但十多年的训练在他骨子里刻下的傲气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拒绝了,用一种近乎天真的倔强。
却不知,这个决定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赛前,教练递给他一瓶看似普通的运动饮料。
等他从兴奋剂检测中心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就像他的前途一样。
终身禁赛的判决,将他苦心经营的未来彻底击碎。
愤怒和不甘支配了他接下来的行动。
他找到了那个提出交易的人,在一个雨夜里用拳头宣泄着自己的绝望。
那一架打得很惨烈,最终他因为故意伤害罪锒铛入狱。
监狱的铁窗没能磨灭他骨子里的那股子狠劲。
反而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他学会了更多江湖上的规矩。
出狱后,他在一次黑拳的比赛中认识了赵国。
那个总是不苟言笑的男人,给了他一个新的选择。
就这样,他加入了翰海的秘密战斗部队。
在这里,他找到了一种归属感。
赵国是个懂得驾驭人心的老江湖,既给他足够的尊重,又能在关键时刻给予指点。
渐渐地,孔强江在这支队伍里站稳了脚跟,成为了一个小头目。
表面上,他只是西街一个不起眼的废品收购站老板。
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男人,在暗夜里曾经完成过多少次令人胆寒的任务。
那些年,他靠着这份“工作”在城郊给母亲买了套房子,总算是圆了当年的一个心愿。
赵国的意外死亡,让他心里的那根弦再次绷紧。
新上任的王伟,在他眼里就是个只会耍小聪明的人。
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年轻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江湖道义。
但他始终记得赵国的话:你既然进了瀚海,拿了公司的钱,你就要为公司卖命。
如今的孔强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散打冠军。
岁月和江湖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纹路,只有那双眼睛,依然保留着某种不屈的神采。
在纳市这个复杂的地下世界里,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一个也许永远不会来的转机。
……
孔强江拎着几个快餐盒回到废品收购站,坐在一张掉漆的办公桌前,将快餐盒依次摆开。
这个曾经的散打冠军,如今的身形略显臃肿,但举手投足间依然透着一种训练的痕迹。
当杨鸣带人推门而入的瞬间,孔强江甚至没有抬头。
他只是用筷子夹起一片肉,动作从容。
杨鸣示意其他人守在门口,只带着朗安走到桌前。
办公室不大,堆满了各种账本和废品,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下缓缓舞动。
“孔老板,打扰你吃饭了。”杨鸣在对面的破椅子上坐下,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平和。
孔强江依旧不紧不慢地咀嚼着,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让纳市地下世界为之震动的年轻人,而只是个普通的闲客。
他的这种态度,既像是一种挑衅,又像是一种试探。
在这种时候,谁先表现出急躁,谁就输了一筹。
朗安站在杨鸣身后半步的位置,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孔强江的双手。
那双拿着筷子的手,曾经在省级散打赛场上所向披靡,后来又在地下世界染上了无数血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短暂的沉默后,孔强江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沙哑:“你能找到这里,显然已经把我查得很清楚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陈述,不如说是一种试探。
“大致情况了解一些,”杨鸣不动声色地接话,“不过细节方面还有些不太明晰的地方。”
孔强江放下手中的筷子,舌头轻轻抵住牙齿,像是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红河烟,动作间透着某种市井气息。
他取出一支递了过去。
杨鸣接过香烟,在火光的映照下,他年轻的面容显得格外深沉:“瀚海现在的处境,想必孔老板心里很清楚。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我相信孔老板是个聪明人。”
“呵……”孔强江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自嘲,“我要是真聪明,就不会在这破地方经营这么多年了。”
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他继续说道:“对我来说,瀚海的局势如何,并不重要。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人,仅此而已。”
杨鸣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瀚海给你多少,我必然不会亏待你。”
“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孔强江的语气依然平静,但话语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确实是拿钱办事,但不是谁的钱都收。我只效忠瀚海。”
这句话一出,朗安立即向前跨出一步,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但杨鸣轻轻抬手,制止了即将爆发的火药味。
“这么说,你是嫌弃我的钱臭了?”杨鸣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一丝玩味。
“钱都是一个味道,”孔强江深深吸了一口烟,目光透过烟雾望向远方,“只是我曾经向人承诺过……”
“赵国?”杨鸣突然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的锋芒,“可赵国已经不在了。他是怎么死的,想必不用我提醒你吧?你真要为了一个死人继续卖命,也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新的选择?”
这番话像一把利刃,直指孔强江内心最深处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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