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那一瞬间,一阵马蹄声骤然响起,马蹄嘶鸣划破了城楼上空的寂静。

    叶锦书骑着马,如一阵疾风朝着城墙疾驰而来。

    他今日才刚抵达乾京,一进城便赶忙吩咐手下之人去查探她的消息。

    费了一番周折,才知晓陛下带着她出宫散心了。

    而后,又凑巧在路上碰到了神色匆匆的希彤,从希彤口中,这才得知她来了城墙这儿。

    待叶锦书赶到时,陛下已先一步到了。

    他只能寻了城墙下一处隐蔽之地,紧紧盯着城墙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她就那样孤孤单单地坐在城墙上,摇摇欲坠的,仿佛一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落叶。

    叶锦书瞧着,心都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一颗心揪得紧紧的。

    他虽听不太清她和陛下在城墙上究竟说了些什么,可瞧着那情形,再联想到信中的内容,也能感觉到她被陛下伤得极深。

    若不是如此,不会跑到城墙上,做出轻生的举动。

    叶锦书的视线死死地黏在她身上,根本不敢移开分毫,就怕自己一个眨眼的工夫,她便会从那上面掉下来,而自己却没能接住。

    然而,没过多久,让他惊恐万分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只见她忽然往后一仰,就在仰倒的瞬间,叶锦书毫不犹豫,双腿猛地一夹马腹,驱使着马儿朝着城墙下冲去。

    待沈毓凝快要掉下来时,他站在马上,脚下用力,猛地一蹬马背。

    借力飞身而起,伸出双臂,精准地搂住了她的腰。

    直到将她稳稳地抱进怀中,叶锦书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沈毓凝原本紧闭双眸,沉浸在绝望的情绪之中。

    忽然间,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下意识地睁开双眼,带着迷茫和惊讶。

    待看清眼前之人,不禁脱口而出:“锦,锦书?”

    久违的称呼,带着一丝亲昵,从她口中说出,仿佛跨越了漫长的时光。

    叶锦书听到这称呼,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心情复杂难明。

    自从他们在乾京见面后,她便只称呼他为叶将军或者表哥,“锦书”这样的称呼许久未曾听到了。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有多担心!”

    叶锦书一边低声说道,一边稳稳地抱着她落地。

    城墙上的权明赫,看着突然出现的叶锦书,又瞧见他将沈毓凝救了下来。

    此刻,心中没有吃醋的情绪,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还活着,还活着

    权明赫脚步有些踉跄地走下城楼,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待走到楼下,又强行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威严模样。

    可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因着沈毓凝并没有挣脱叶锦书的怀抱,叶锦书便也没有松开她,他贪恋这来之不易的温情,抱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城门走去。

    赵聪因着沈婕妤突然的变故,早早就吩咐人清空了城门口所有的百姓。

    此刻,城门口一片空旷寂静。

    权明赫就静静地站在那儿,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叶锦书抱着她缓缓走进来的身影。

    眼神深邃难懂,让人瞧不出喜怒。

    而周围的侍卫们,一个个全都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更无人敢抬头多看一眼这场景。

    整个城门口的氛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叶锦书稳稳地抱着沈毓凝,一步步朝着陛下走去。

    待行至近前,他单膝跪地,动作虽恭敬,可声音却透着一股冷意:“臣参见陛下。”

    恭敬之中却也不乏恨意隐隐流露。

    于公,他自是知晓眼前之人是天下之主,帝王威严不可冒犯,理当敬重。

    可于私,他心中也恨他,恨他的权势,恨他伤透了沈毓凝的心,让她遭受这般痛苦,几近轻生。

    权明赫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叶锦书怀中的沈毓凝身上。

    沉默片刻后,沉声道:“平身。”

    叶锦书依言起身,而后不卑不亢地开始解释起自己此番来乾京的缘由。

    明面上,他与沈毓凝只能是亲人关系,决不能因着自己的举动,给她带来任何闲言碎语。

    “姑姑、姑父得知娘娘小产的消息后,心中担忧,只是姑父无召不得入京,实在无奈,便只能委托臣入京来看望娘娘。”

    叶锦书微微抬眸,目光坦然地看向陛下。

    “娘娘自小在沈家娇生惯养长大,性子难免骄纵了些,若是此前有冒犯陛下之处,还望陛下多多宽容。”

    叶锦书看似让陛下宽容,可每一句话,都是在不动声色地维护着沈毓凝。

    权明赫自是听懂了叶锦书这话中的意思,他目光冷冷地看向叶锦书。

    他是在给她撑腰。

    可他的女人,他自会护她周全。

    权明赫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意图从叶锦书手中接过沈毓凝。

    可叶锦书却是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继续道:“娘娘心情沉重,臣担心娘娘回宫后郁结于心,再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所以,臣恳请陛下准许娘娘回娘家沈府待上一段时间,让娘娘舒缓心情,望陛下成全。”

    叶锦书目光坦然地看向权明赫,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权明赫薄唇紧抿,视线落在沈毓凝的身上,目光复杂,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

    沈毓凝依旧抱着叶锦书的脖颈,将头偏向一侧,根本不愿看权明赫一眼。

    权明赫刚刚因着她坠楼而涌起的心痛,此刻还未完全散去,也许是方才那痛太过刻骨铭心。

    以至于此刻,他瞧见她这般亲昵地靠着一个男人,竟也狠不下心说出一句重话。

    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良久,他干涩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姩姩,随朕回宫。”

    话语里似乎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可细细听来,又夹杂着几分哀求。

    然而,沈毓凝反而将叶锦书后背的衣裳抓得更紧了些。

    在他肩膀处摇了摇头,压抑着的闷闷的哭声,隐隐传了出来。

    似是在无声地抗拒着,又似在宣泄着心中那无尽的悲伤与绝望。

    叶锦书从未见过她哭得如此绝望又这般克制的模样,让他的心狠狠揪住,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当下抬眸,冷光乍现,看着陛下:“求陛下成全。”

    权明赫听到她压抑的哭声,呼吸都沉重了几分,心如刀割。

    她就这么不想见到自己吗?

    他其实完全可以强行带她回宫,甚至他根本不愿看到她曾经对自己的那份依恋,就这样转嫁到叶锦书的身上。

    可强迫的话语,在嘴边绕了又绕,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静静地与叶锦书对视着,良久,两个男人的眼中似有看不见的星火在闪烁,无声地较量着。

    叶锦书即便处于低位,却也全然没有退缩之意,眼神里的坚定,丝毫未减。

    权明赫的唇瓣抿得紧紧的。

    最终,他还是启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朕过几日来接沈婕妤回宫。”

    说罢,便猛地背过身子,不再去看眼前让他心痛又无奈的场景。

    “谢陛下。”

    叶锦书抱着沈毓凝,从权明赫的身边走过,仿佛胜利者一般,因为沈毓凝选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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