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九一愣,羽公子每日天不亮起床,上午练拳,下午习字,晚上还要背诵功课,就连族学夫子都夸羽公子恭敬有礼,小小年纪就能倒背论语,孙子兵法,是个可塑之才。
怎么到主子眼中,就变成不知礼的人了呢?
飞九越想越觉得奇怪,不对,应该是这几月就很奇怪,本来去岭南一月才能完成的差事,他愣是日夜赶工半月就做完,又匆忙赶回京都。
入京后交代完差事便直奔安宁侯府。
他也没看出来自家主子还是个恋家之人啊?
还有,今日更是奇怪,天不亮就在这晃悠,刚刚甚至还和女人说话,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写信问问飞十,主子是不是中了什么不干净的邪祟。
虽然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魅,主子举止确实与从前相差甚远。
“一盏茶之内,我没看见教习默默出现在勤务院中,就换飞十随身伺候。”
这话尾音还没有消散,飞九就已经没见了踪影。
华清月好不容易才走到宁绥郡主院落前,就又被通知教习嬷嬷已经去了勤务院,说是在给某位小公子讲规矩。
她心中一喜,面上却是露出遗憾。
“那真是可惜,看来只能等陆小公子学成后,清月再去学了,请转告郡主娘娘,这些日子我一定会多看多学,好好钻研琢磨各种行礼姿势,定然不会给安宁侯府丢脸。”
“华姑娘,郡主娘娘刚嘱咐奴婢直接将你带去勤务院就行。”一个丫鬟听到声音,从里屋走了出来。
华清月:“勤务院?”
丫鬟点头,“是呢,勤务院的羽公子。”
据她所知,勤务院就只住了陆焱。
丫鬟见她面露疑惑,好心提醒道:“大房孙子辈就只有羽公子一人,大公子对他寄予厚望,你在后面跟着学就行,切不可打扰。”
陆焱的儿子?
她真想给自己几下,知道教习嬷嬷不在,回去就好了嘛,为什么要多嘴说那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啊。
这下好了吧,自讨苦吃。
不对,自作自受。
她之前在扬州请人打听过陆家的情况,信上说陆焱未曾娶妻生子,现在凭白冒出来一个儿子,她真是为那孩子的母亲捏一把汗,摊上这么个人这辈子也够受的。
走到一半,她拍了拍脸颊,还是多为自己捏一把汗吧。
她认命地跟着丫鬟又去了勤务院,刚踏进院子,就看见一个少年正规矩地站着。
看见她来,少年躬身行礼,“这位应该是清月小姑姑吧,初次见面,陆羽给您见礼。”
陆羽,不过六岁的样子。
华清月看到面前恭敬有礼,又少年老成的小孩子,倒是有点熟悉的感觉,具体是哪里熟悉她不清楚。
不过很快,她便知道这熟悉感是来自哪里了。
一举一动,分明与陆焱如出一辙。
瞧着面前的人,华清月觉得今日黄历不好,就不应该出门,否则才一个上午,怎么就能遇见这人两次。
“父亲,您放心,恒实一定会好好学习礼仪,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嗯。”冷冰冰的一句话,随后又说,“你们先学,有什么不会的就问教习姑姑。”
过了半瞬,语气幽深浓重,“或者来问我也行,我就在书房。”
陆羽脸上露出笑意,“是,父亲。”
“嗯。”
陆焱清淡淡地说完,扫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华清月。
华清月忐忑不安地站在陆羽旁边,垂着头,全身紧绷地数着地上的蚂蚁,心中希冀这人能快点叮嘱完离开。
可终究是她想多了,就算没有抬眸,她也能感知到头顶上方灼热视线。
紧接着,那冰冷的话语就传来:
“还有你,我还是那句话,既然已经进府,便是代表安宁侯府,一举一动都要三思而行。”
华清月心中一突,以往在梁源女学中,行礼姿势学得最是认真,就连夫子都夸奖她做得标准,偏偏在这人口中,自己就是个无礼粗鄙之人。
她还不能有丝毫反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规矩答道:
“是,大哥哥,您放心。”
这句话一出,上方之人没再开口,那双黑靴子在华清月面前停留了半瞬,才离去。
等他一走,华清月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她本就聪慧,凡事稍加一点拨她就参透其中奥妙,教习嬷嬷见惯了大场面,板着一张脸先是考察见什么人该行什么礼,发现不光两人都可以应付自如,每个动作都堪称标准。
脸上也柔和很多,只是稍微修正了两人的坐姿和跪姿。
嬷嬷看着两人的动作,心中暗暗思忖,也不像她们说的那么不堪啊。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给陆焱说的
“大公子,羽公子和华姑娘行礼问安都甚是标准,恰到好处。”
听到教习嬷嬷说话,陆焱目光才从檐下收回,语气淡淡道:“是吗?可我看还差得远呢。”
教习嬷嬷愣了半瞬,又答道,“是差了点,不过公子年幼,华姑娘又冰雪聪明,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深谙礼仪之道。”
三房春雨阁
“母亲,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住在清筑院吗?”陆知宁跑进来,不满道。
吴氏坐在软榻上小憩,几个侍女围在身侧,专心地给她染着蔻丹,见到自家闺女来都未睁眼。
昨晚上她忧虑怎么处理那小贱蹄子,后半夜才睡着,黎哥儿那是她的命,要是真娶了商贾之女,那他一辈子就算是完了。
他们三房也完了。
陆知宁见吴氏毫无焦急神色,她提高音量大声地说道:
“母亲,我听说她都已经在大房处学规矩了,祖母虽然没有明说,明眼人都知道她以后要嫁给三哥哥的。”
吴氏看着自家女儿喜怒形于色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知宁小时候,吴氏为了博得陆老夫人的好感,将她送去朝晖堂养了一两年,再回来就算她怎么调教,这性子是半点都不随自己。
反观华家那丫头,昨日她多番试探,脸上都未显出任何变化,看来想不动声色地将她给赶出去,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行。
见吴氏不说话,陆知宁急切地说道:“三哥哥以后怎么办?若是有个如此低贱的大嫂,娘和我以后再出去参加宴会,怎么抬得起头。”
一句话戳到吴氏的心窝处。
“好了。”吴氏不耐烦地打发身边的丫鬟,很快,屋内就剩母女俩人。
“我记得你前些日子做了几身衣服?”
“是啊。”陆知宁嘟囔着嘴,“母亲不会要我把那衣服给她吧?”
没说“她”是谁,但是母女俩心里都清楚,吴氏点点头,“对,给她,你不是嫌弃那颜色太鲜艳,桓公子不喜吗?”
陆知宁不依,“我就算不喜,那也是我的,我就算是赏赐给下人,也不给她。”
吴氏像是没有听到她的抗拒之话,继续说:
“不光衣服,还有首饰,选几件你不喜欢戴的,都着人送过去。”
“母亲。”陆知宁气得不轻,本来是来求母亲想办法把那女人赶出去的,怎么还送上东西了呢。
怎么的,还得将她供起来不成?她配吗?
吴氏打量了眼她这个没有什么心计的女儿,轻哼一声:
“你祖母这辈子重名声,最是害怕外人说她半个不是,更何况华家对于她是有恩情在的,昨日我拿你三哥哥科考来说事,她都坚持要将那小蹄子塞进清筑院,
所以我们不能在明面上与她作对,那便只能在华家丫头身上做文章,知宁,你按照我的方法去做,要不了多久,她就会主动乖乖的离开。”
陆知宁经常与京都的世家贵女们一起,自然对于后宅之事不陌生,吴氏稍微提点,她便已经懂得自己母亲要做什么了,“母亲,你是说。”
“好了,有些事情心中知道就行了,不必说出来,快去准备好衣服和首饰,送过去吧。”
陆知宁瞧着吴氏胸有成竹的样子,高高兴兴回院子收罗东西去了。
另一边,华清月捏着泛酸的手臂,桃兮正在用热毛巾给她敷红肿的膝盖。
“姑娘,这教习嬷嬷也忒欺负人了,让你在檐下站了那么久,又跪了那么久,我看他们就是欺负姑娘孤身一人。”
“无妨,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自然要严苛一点,刚开始不适应,等过几日便习惯了。”
华清月抿唇,这点痛算什么?总好过在梁源被霍氏母子磋磨好些。
如今弟弟那边有武师傅在,霍氏暂时够不上,只要她将这边理顺,他们姐弟俩就能尽快见面。
桃兮红着眼眶给华清月热敷,越看越难受,哽咽道:“要不我们去给老夫人说说吧,好歹等您适应了再学习呀。”
“不行。”
华清月不赞同地摇头,声音淡淡道:“以后这样的话不可再说,我们如今寄人篱下,老夫人收留那也是看在华家长辈的面子上,要是事事再去烦恼,岂不是惹她为难?”
她来只想顺利将亲事成了,最好是没惹任何人在意,话锋一转,“对了,早上说的事情,今日可打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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