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胡宝松第一次对徐青说这话了。
徐青打眼看向眼前精神矍铄的老头,笑道:“当今圣上还能活到八十来岁呢,您老才多大?指不定到时候我也不干这死人生意,反倒治病救人当郎中去了,这些都是没影的事!”
胡宝松不置可否,等徐青准备离开时,他冷不丁说道:“徐小子,你铺子里那两口棺材,上红漆的不要动,那口棺材是四季棺,里面指不定藏着什么古怪。”
徐青惊疑不定,扭头仔细打量对方,试探道:“老胡,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我活到这把岁数,有什么不知道的?”胡宝松咧嘴一笑,露出沾满黄苔的齿豁。
“那口红漆四季棺,是柳有道在河道口挖出来的物件,他拿不准主意,不敢去开,便跑来问我认不认得那棺材”
“我原本想,他指不定哪一日就忍不住把那棺材开了,结果他却死在了别处。也真是可惜,小老儿还想见识一下那四季棺里到底藏着什么”
徐青闻言松了口气,复又问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为何还要提醒我不要开棺?”
“你这愣小子,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早先你我并不相熟,彼此互不过问。如今你我贵为邻里,相处融洽,自该互相扶持”
“所以你提醒我这些,就是为了给我留个好印象,好让我将来给你送终?”
胡宝松听到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老胡头,你脸可真大!”徐青没好气道:“若换作旁人,许是早开了那口棺材,哪还有命听你今日提醒?”
“这事你若早告诉我一声倒还罢了,我原本也没打算开那口棺,就这你还有脸让我给你养老送终?”
胡宝松老脸一红,眼看自个不占理,就开始拉拉扯扯跟他打感情牌。
说什么只要你能答应下来,以后我就像亲儿子一样对你,这棺材铺,还有他攒下的棺材本,都是你的!
好么,我把你当邻里,你却想当我爹?
而且听起来,怎么还像是我占了便宜?
徐青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他哪能应承这事!
这胡老头的跟脚底细明显有问题,指不定里面就藏着什么雷,等着他来踩呢。
“老胡,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今日就要去府城赶考,往后还要游学个把月,半年也说不定,给你养老送终这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徐青便推着装棺材的板车,回到了仵工铺。
原地,只留下胡宝松一人负手叹气。
现在的年轻人可太不知道尊老爱幼了!
仵工铺里,徐青将王乔的尸身好生装殓,临行前,他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停靠在西墙的两口棺材。
年轻人不能太气盛!
哪怕胡宝松提及黑漆棺材没有红漆棺材凶煞,徐青也没打算现在就去开棺验证。
他往后的日子还长,这棺材停在这里又没什么妨碍,他又何必去冒险窥探里面的东西?
收回目光,徐青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
等他哪日从游尸三类进化到伏尸三变之时,再考虑开这口黑漆棺材也不迟。
串了半天门,眼下徐青游学这事儿,邻里街坊都知道了。
徐青一出门,斜对面香火铺的程彩云就上赶着给他打招呼。
嘴里一声一个青哥儿,喊的可好听了。
“以后青哥儿要是考上秀才,发达了,可不要忘了嫂子的好”
“那哪能!嫂子家里还有鸡子没,我这赶考正好煮一篮子带上,也省得路上净啃干饼吃”
“哎呀,青哥儿你是不知道,现在天还没开暖,冷的很,不是嫂子不舍得给,实在是家里的母鸡不争气,它不下蛋啊!”
得,徐青翻了下白眼,他就知道这小老娘们只会玩嘴上功夫。
你想占她一点实际上的便宜,那是断然没可能的。
“青哥儿慢点走,等哪回天开暖,嫂子指定给你留一篮鸡子。”
徐青驾着牙行租赁来的马车,往后挥了挥手。
他铺子里也养了老母鸡,哪能不知道这时节鸡开不开窝?
至于对方口中的话,他就权当漂亮话听了。
路过纸扎店,吴耀兴扯着嗓门道:“徐老弟只管放心去,你寄养我院里的老母鸡,我肯定给你照看好了!下的鸡子,我也给你记好数,等你回来一并送回去”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程彩云还没来得及回香烛铺子,一听到吴耀兴说那抽梯子的话,身子都打了个趔趄,真是臊死个人!
徐青赶着马车一路来到衙门,门房秦大爷接过他拎的一壶酒,别提有多热情了。
“你说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
“车就停那儿,你不用管,我给你看着,指定不差事!”
秦大爷光顾乐呵,哪知道他这几回喝的酒,都是徐青用酒虫泡出来的假酒
酒虫,位列人字下品,并非人世间任何介鳞倮虫,而是出自酒鬼身上的假虫、醉虫。
作用是放在水里,水便会拥有醇香酒味。
这还是徐青回刷尸工磨坊时开出的奖励。
熟门熟路来到吏房院落,徐青甫一进门,便瞧见唐舟唐师爷正在往地上倒药渣。
“师爷这是身子骨不舒服?”
唐舟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收起熬药用的砂锅,回道:“最近总是夜梦失眠,就去医馆讨了个镇定方,没什么大碍。”
徐青侧目看向墙角的药渣,从老医师杨春甫身上学来的百草拾遗下意识发动。
“五味子,巴戟天,山茱萸,肉苁蓉”
徐青怪道:“师爷当真只是失眠?怎么这药渣都是些益气生津、补肾宁心的药。噫!还有补肾阳、强筋骨的,莫非师爷肾虚?”
“嘘,噤声!”
唐师爷脸色瞬间紧张起来,生怕让熟人同僚听到这些闲话。
“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师爷我好的很!你要去仵房就赶快去,莫在这里扯闲。”
徐青哪里知道,唐师爷自打在梨园戏苑做了一场大梦后,就一门心思打磨生锈‘宝刀’,想要在有生之年,添个闺女出来。如此儿女双全,阴阳共济,说不得便能如梦里一般,就此改运,让他摆脱幕僚的身份,使自己的前途更进一步
仵房里,徐青将府试之后外出游学的事,又与王陵远说明。
“师弟要游学多久?”
“多则月,少则一二旬。”
徐青也拿不准时日,具体归期还要看他此次‘游学’是否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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