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之夜。
景仁宫,寝殿。
“新入宫的小主们今日都去给婳妃请了安,咱们皇后娘娘再这么病下去,执掌六宫的大权怕是真的要落到婳妃的手上了。”
“中馈之权被夺倒还算小事,怕只怕,皇后娘娘的时日”
说到忌讳之处,宫婢们便知分寸地收了嘴,顺着话茬,窃窃私语地聊起另一件事来。
“皇后娘娘如今病成这副模样,安国公身为皇后娘娘的父亲,不仅不关心,竟还派了嫡二小姐入宫选秀,其中意图,谁人不知。”
“是啊,皇后娘娘尚在,母家和妹妹便已经惦记上她的皇后之位”
宫婢们虽然将声音压得很轻,可夏时锦躺在寝榻上,却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楚。
听了宫婢们的对话后,夏时锦愈发肯定,她这是穿书了。
正是发生交通事故前,她开车时听的那本。
原书中的病秧子皇后恰好与自己同名,所以关于这位皇后的一些情节便记得格外清晰。
只可惜原身虽为皇后,却是书中的炮灰女配,一百章不到,便惨兮兮地领了饭盒。
照眼下的情节进度,不仅中馈之权即将旁落原身也是没几个月活头了。
夏时锦穿到这具躯体里已有两日。
虽然意识清明,可灵魂却仿若被囚禁在无穷无尽的梦魇之中,无法操控四肢,也睁不开眼,始终处于半睡半醒的昏迷状态。
忽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且刻意拉长的一声高唱,打断了宫婢们的窃窃私语。
“夏贵人得圣上恩准,特来探望皇后娘娘!”
不多时,殿门被人轻推而开,一阵衣裙拖地划过殿砖的轻微声响缓缓传来,伴着轻盈的脚步声,越发清晰。
几分凉意拂来,鼻尖下隐有暗香浮动。
软榻上的被褥微陷,夏时锦感知到夏修宜在她身侧坐下。
夏修宜屏退左右宫婢后,轻轻柔柔的语调中带着几分试探。
“姐姐……”
“姐姐?”
见她无任何反应,夏修宜安心地哼笑了一声,语气陡然变冷。
“早死早脱生,姐姐就放心去吧。”
“皇后之位……妹妹会坐得比姐姐更稳,国公府的富贵权势,我也会替你守得牢牢的。”
夏时锦听了觉得甚是可笑。
她若是能睁眼说话,真想告诉夏修宜别痴人说梦了,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原书作者没给她。
其实,书中原身也并非天生病弱。
表面上说是几年前因胎死腹中,元气大伤所致。
实则,原身的死除了有太后的手笔外,还有这位妹妹的助攻。
一个利用草药相生相克之理,派人对她的汤药做手脚;一个三天两头就送些与原身体质相悖的“滋补汤羹”来,慢慢地将原身给药死了。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夏时锦替原身不值。
她恨不得掌掴这个“妹妹”一巴掌,好好教训她如何当个人。
被下的手指微微抽动,夏时锦努力想睁开眼,可挣扎了大半晌,终是徒劳。
夏修宜坐了一会儿,待瞧够了未来她要住的景仁宫后,便起身离开。
只是夏修宜前脚刚离开寝殿,夏时锦便听到有人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真要下手吗?”
一名宫婢战战兢兢地言语,“若是被发现,谋害皇后可是死罪啊。”
“可得罪婳妃也是死路一条。”
一名小太监低声说服。
“且皇后本就活不长,早死晚死都是死,一把火烧了,谁能发现是我们下的手?只会怀疑到刚刚出去的夏贵人头上。”
“快点儿,趁着其他人都被支走的档口,抓紧动手吧。”
闻言,夏时锦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原书中几句带过的情节。
景仁宫大火。
因与女主无关,夏时锦看的时候亦是一目十行,草草掠过。
只记得原身在这场大火里虽被人救出火海,死里逃生,却也被烧得面目全非。
本就虚弱的身体,加上重度烧伤,身子骨比以前更差了。
再加上太后和自家妹妹的送命汤药,三个月以后才死,岂是都算慢的了。
看书时未能与此配角共情,如今成了当事者,夏时锦心中愤恨与恐惧交织。
婳妃为了坐上后位,执掌六宫大权,真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她是看准了夏修宜刚离开景仁宫的时机,想嫁祸于夏修宜。
这样既可除掉原身,又可以让夏修宜背上谋害皇后的罪名,让她有口说不清。
婳妃这一招,简直就是一石二鸟。
不多时,刺鼻的焦糊味儿在空气中弥散开来,火焰燃烧时的噼啪声充斥着耳畔。
热浪一股接着一股地涌来,烤得人几乎要融化。
出于生的本能,夏时锦一直在尝试冲破某种禁锢,试图从昏迷中醒来。
她不停地在心里呐喊:“醒醒,夏时锦!不能再睡了!”
一道叹息猝不及防地在耳边响起。
“活着有什么好的,钩心斗角,尔虞我诈,虚情假意,还不如就此死了干脆。”
夏时锦很肯定,那是原身的心声。
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绝望心死的悲观情绪。
那是灵魂的碰撞与交融。
“钩心斗角又怎样,虚情假意又如何。”
夏时锦心志坚定地反驳道:“活着,一切才有希望,才有翻盘的可能。最终只会沦为他人淡然一笑后,彻底被遗忘的败者。”
一声浅笑后,温柔的心声再次响起。
“那就替我好好活下去。”
“不要那些人得逞,让所有盼着我死的人,都不得善终。”
就在那道心声消弭后,夏时锦猝然挣脱无形的束缚,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放眼望去,寝殿内火光熊熊,已然成了人间炼狱。
火蛇四处蔓延,吞噬了榻前的纱帐,并朝着她迅速逼近。
呛人的浓烟侵袭视线,连呼吸在此时此刻都成了一种折磨。
夏时锦翻身下床,拖着虚弱的身子,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地艰难,炙热的火焰更是将皮肤烤得像被针扎一般地刺痛。
“走水了!”
“景仁宫走水了”
太监、宫婢、掌事嬷嬷们,纷纷提着水桶,竞相奔逐往来。
然而,杯水车薪般的努力终究徒劳无功,水一桶接一桶地泼下,景仁宫的火势却依旧凶猛,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三宫六院的妃嫔也闻讯赶来,齐聚在景仁宫的院内,看着那大火映红了半边夜空。
与此同时,福寿宫内。
鹂妃步履匆匆地踏入太后的寝宫。
“姑母,景仁宫走水了。”
太后闻言,挥了挥手,示意太监和宫婢悉数退下。
“那不正好。”
鹂妃难掩欣喜:“本以为,还要再熬她几年才能毒死”
“可看那火势,今夜她怕是凶多吉少了,更何况,我还派人过去浑水摸鱼,故意去泼了几桶子灯油。”
一想到皇后之位就要空下来了,鹂妃便有些按捺不住。
“姑母,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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