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队伍聚在遗骨周边,好像也有刺从他们的下颌骨长出来,将舌头扎穿固定成僵硬的标本,无法发声。
哪怕是克拉夫特,也没能对此发表任何有意义的评价。
对成骨作用的限制被完全解除,大量的钙盐、编织的蛋白纤维、聚糖被调集至此,钢筋水泥般地筑起体内尖塔,突破脆弱皮肉。
附着在骨骼表面的那层红色,近看下呈极细的脉络网膜状,是临时增殖形成、输送所需物质的微血管,大量的钙质被递送至此处沉积。
这说明他倒下的原因可能并非失血过多,而是低钙。
随着钙质被迅速沉积形成骨刺,血浆中的游离钙水平急剧降低。
一开始,是奇怪的麻木和刺痛,在手指间和面部游走,和身上其它伤势比起来微不足道。
随后四肢无力、头晕目眩,奔跑中或许会被误认为体力过度消耗的表现。
直到惊恐地发现四肢不受控制,癫痫发作般的抽搐取代了正常活动,呼吸变得困难,痉挛的喉管像被肺里伸出的无形之手掐住。
彻底窒息前,断崖式下落的血钙水平已经引起中枢神经元功能障碍,意识丧失时,混沌中只感到逐渐远去的疼痛在皮肤下生长。
光血中的钙质远不足以支撑这种量的增生,所以他的另一半骨骼表现出了明显脆化,表面布满小孔,内部疏松得像发酵过。
失控的成骨与溶骨同时进行,是某些恶性骨癌的表现,但快了无数倍。
当然,他自己是看不到过程后半段的,这应该属于生理机制的一种仁慈。
“从医学角度来说,他离开前可能不算太痛苦。”失去意识到死亡在短时间内就结束了,至少没有看起来那么恐怖。
处于严谨起见,克拉夫特补充了一句,“理论上的。”
“虽然不太喜欢他们,但这种见面还是太糟糕了。”瓦丁修士感到浑身不适,单是看着这场景,就觉得皮肤下有什么在生长钻顶。
“我不希望任何人遭遇这种事情,除了……我是说,甚至西奥多。”
格林默默地把挑开的布料归位,勉强遮住了骨架,在胸前画环,低声念了段大概是祈祷之类的简短语句。
他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找到这里缺少的那样东西,于是摘下胸前的双翼环护符,用系绳打了个结,缠在尖刺横生的肋骨上。
“这会保佑他的灵魂。继续吧,我们该小心些。”
护符吊坠在空档的骨架间摆动,原本填充其中的内容物不知所踪,也许是杀死他的东西带走了这一部分。
碎石构成的地面和涌现的水流使这里没有足迹可言,无从推断那种生物行动方式和体型,但既然能带走一个成年人绝大部分体重,肯定小不到哪去。
循着这样的思路,他们再次仔细检查周边,发现了几处浅坑,似乎是曾承受了不小的重量,碎石被压实下凹。
由于分布得过于零散、间距较大,一开始没有被注意到,即使发现了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某种东西的痕迹,分布方位也很难推测出它如何行动。
而克拉夫特则在思考其它事。
生物结构的畸变在接触异态来已经屡见不鲜,但那都是建立在与媒介近距离、零距离、甚至负距离接触基础上,而如果已经产生了接触,追杀死者的那个东西,真会给他跑出那么远的机会吗?
这种骨骼的畸变特异性尤其明显,不同以往观察到的与功能性有关,而是完全以杀伤为目的。
【这是被设计过的】
专门被有意挑选出来、充满恶意的程式,不太像深层生物风格。
“一个建议。”克拉夫特按下不适感,快步追至队首,“不要低估我们遇到的东西。”
神父不太能理解还能怎么高估要遇到的东西,有什么能比活着的湖更糟糕。
“什么意思?”
“我感觉它可能是能思考的,总之尽可能小心些,就当我们是在跟一个会邪恶法术的聪明魔鬼作战,而不是一只拥有力量的野兽,明白吗?”
“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我会记住的。”格林保证道。
他们正在进入某种智慧生物栖居的石头丛林,显然它对这的熟悉远胜外来者。
事实上,地面痕迹很快就消失了,似乎它的行动并不拘于地面,岩簇表面发现了些疑似是支点的刮划痕迹,同时出现在高低、远近几处。
队伍只能按照大致方向盲目前进,真正指引他们的反而是岩石的姿态。
升起的岩簇变宽变高,成为向外倾斜的岩墙,姿态像是被高高抛起、凝固在空中的涟漪,自从一颗从高空坠落的石子到来,这些涟漪再也没平息过。
修士们希望教授能再发表点广博见识,分析这又是什么奇特条件形成的地貌。
他们失望了。自提出建议后,教授就沉默寡言起来,变得异常认真。
尖厉的人类声音撕开了最后一点侥幸。
仅仅一愣神的惊讶,格林快速转头,分辨岩墙间回荡重叠的声音来源,稍经思索就跑了起来。
没有更多思考,突发情况下整支队伍都被他带动,朝声源追去。
“该死!”克拉夫特很想阻止这种冒进举动,但在发出声音的家伙还活着的时候,他找不到一个阻止的理由,只能咬牙跟了上去。
尤其是那个声音虽然痛苦,但听起来还算有力,有生还希望。
声源在移动,这么做无疑把位置暴露给了追逐他的东西,也为队伍指明了方向。
绕过第不知多少道石壁后,他们注意到了一个就在不远处闪烁的光点,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立刻加速朝着这边跑来。
火苗映出一张惊惧恐慌的脸。没错,是印象中另一条船上的面孔。
他的剑鞘空空如也,左臂以极僵硬的姿势固定在身体一侧,像被荆棘卡住的齿轮机械动弹不得,每次随着奔跑的摇晃都使痛苦表情更加扭曲。
“救”见到是教会的队伍,绝处逢生的惊喜短暂地压住了难耐痛苦,不理智的条件反射使身体挤出宝贵的肺活量用于呼救。
格林在发现他的第一时间就停在了离退路最近处,等他自己跑过来。拔剑出鞘,目光都死死锁定在来人身后的黑暗中,等待那个东西现身。
“救”同样的音节再重复了一遍,剩下半个词和身体一起卡住了。
克拉夫特感觉到了某种东西,在呼救并放缓脚步的瞬间追上了他。
没有獠牙利齿,没有肌肉骨骼,仅仅是某种无形的东西,微风似的虚无轻柔,将“波动”递送到了看见希望的受害者身边。
惊喜表情不自然地抽动,四肢陡然无力,像突然有了自主意识、加入一支节奏快而动作频率奇高的舞蹈——克拉夫特称之为痉挛。
膨胀、凸起毛孔般密集的红点,几秒后,红色淹没了可见范围内每一寸皮肤。
最近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在吃舍曲林,希望能尽早搞定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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